99/08/11 10:57 梅子

風之舞(十九)

  六爺趕緊上前說道:「喔!容老朽向各位介紹,這位是長風鏢局的大小姐—程采玉。」 「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程采玉!咦,這可奇了……」鐵算口中嘖嘖稱奇,眼睛上下不住地打量采玉。 面對鐵算的精悍眼神,采玉神色自若,不慌不忙地說:「程采玉既沒少一隻眼珠,也沒多一個臂膀,不曉得那裡奇怪了?」 「你確實沒有少一隻眼珠、多一個臂膀!」鐵算語氣頓了頓,高聲道:「就只怕這眼珠、臂膀都不是程采玉的吧!」 「哦?這怎麼說?聽起來挺有趣的,還望閣下指點一二。」采玉興致勃勃地問。

   不等鐵算說明,孫樂軒即冷冷地插口:「據聞程大小姐最是聰明伶俐、博學多聞,若連這點都弄不明白,就實在令人懷疑。」 「聰明伶俐、博學多聞是別人過獎,采玉不敢自居。不過采玉對於不懂的事,一向是打破沙鍋問到底,長期累積下來,才堪堪稱得上博學多聞!」 六爺幫腔道:「是呀!孔夫子不是說過:『知之為知之,不知為不知,是知也!』我們大小姐是孔子的忠實信徒,對他說過的話可都是奉行不已啊!」 「哼!那麼就恕在下直言。我等來京城多日,都聽說程大小姐自從漢王之變後就告失蹤,生死未卜。怎麼,現在看來……倒是安然無恙嘛!」孫樂軒語帶諷刺地說。

  采玉不可置信地對六爺笑了笑,輕輕搖頭,說道:「江湖上風言風語,十之八九不可信,各位行走武林多年,自然明白此等道理,不會真信了這個謠言吧?如果我不是程采玉,那又是誰呢?」 「是呀!各位真愛開玩笑,我們大小姐又不是尋常女子,別人可假扮不了哩!」 六爺緊接著搭腔。

  「這……」孫樂軒與鐵算心裡覺得怪異,但被這麼一堵,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,只見柳逍遙斯文有禮地開口: 「不論這個謠言是真是假,姑娘既說自己是程大小姐,我等不必、也無從懷疑,自然敬你為程大小姐。只是,我們今天來此,為的是見貴鏢局少局主郭旭與程鐵衣,還望姑娘代為引薦。」 「對!快叫郭旭出來,誰有空管你是誰?」池淨嵐早已等得不耐煩,沒好氣地說。 「很抱歉,郭旭與我哥大清早就出遠門,三兩天內不會回來。柳公子有事,交待采玉也是一樣的!」 「有沒有搞錯?偌大的長風鏢局沒有別人可以做主啦!我們今天要辦的可是大事耶,你一個弱女子承擔的了嗎?」 「池姑娘此言差矣,我是鏢局的大小姐,是局裡的一分子,局裡的事就是我的事,郭旭能做的,我程采玉也行!各位不妨就此說明來意。」采玉一字一句,說得清楚而堅定。

  柳逍遙心裡暗自欽佩:「容貌可以假扮,氣質可以偽裝,但胸中這番膽量、這等豪氣實非尋常女子裝得出來的。這采玉姑娘絲毫不會武功,但講起話、論起理來卻那麼理直氣壯、擲地有聲,實不愧為天下第一鏢的大小姐。那……郭旭、程鐵衣自然也非浪得聲名。」 「哼!既然如此,我們要做什麼,你心裡也有個譜!何須裝模作樣,多此一問?」

   「這女的真是蠻橫!竟然這樣子對采玉說話!」鐵衣握拳,恨恨地說。 「鐵衣,她不是,對不起,我早該跟你說的。」郭旭嘴上喃喃說著,鐵衣卻絲毫沒有聽見。 「郭旭,我們不出去行嗎?萬一他們對采玉不利,我好擔心……。」 「鐵衣,你不必擔心,她的武功好的很……。」 「你說什麼?對方實力堅強,采玉不過練了兩年劍,這太冒險了!」 察覺鐵衣的激動,郭旭硬生生吞下已漲到喉頭的一句話,轉而說: 「我的意思是說,采玉辦事的能力你需要懷疑嗎?」 鐵衣這才回過頭來,點頭微笑道:「無須懷疑!看她那番話堵的他們無話可說!或許是我過慮了,但總是小心為上。」 「采玉好不容易回來了,怎麼能讓她再受傷害?我發誓,從今以後要好好看緊她。」鐵衣暗暗立誓。

   「既然池姑娘如此明白乾脆,采玉也就實話實說。長風鏢局並沒有你們說的『日月合璧』,只怕各位此行要敗興而歸了!」 「真是睜眼說瞎話!我和鐵算親眼看見你們的鏢車踏出鎮南王府,這怎麼說?」 「沒錯,我們確實與鎮南王接觸過。但你應該知道,我們保鏢在外,七分得靠交情、賣面子,既然鏢隊到了江南,去見見朋友、套個交情、聊聊近況,是極稀鬆平常的事。你們何以一口咬定鎮南王託鏢於長風鏢局?」 「不是託鏢見你們做什麼?你們好大的面子呀!難不成跟皇親國戚也有交情?」

  六爺拍著胸膛道:「那當然,不然你說天下第一鏢的字號是怎麼打出來的?這可是當今皇上親自題的匾呢!」 采玉又繼續說:「況且鎮南王府珍寶滿庫,古玉、珊瑚、瑪瑙、金器、銀器、精瓷隨處可見,每一件都屬無價之寶,我很好奇,你憑什麼認定鏢車上載的正是日月合璧?是鎮南王告訴你的嗎?」 「這……」池淨嵐一時語塞,斜睨著鐵算。 「采玉姑娘總該知道我是誰吧?」鐵算神秘地問。 「閣下想必就是『鐵口直斷』南宮澈,據說任何事都逃不出你手上那副龜殼。」 「姑娘好眼力!」鐵算搖了搖龜殼,滿意地笑了。 采玉抿嘴輕笑,說道:「只不過,今後您這『鐵口直斷』的外號,可能得改一改了。」

  六爺心中嘿嘿一笑,低聲道:「該改成『鐵口不斷』啦!」 采玉促狹地說:「長風鏢局不但沒有日月合璧,就連它的尊容也沒見過!這樣吧!如果各位願意說說日月合璧長什麼樣子,我們也可以幫忙打聽打聽。」 「多謝姑娘熱心,這日月合璧嘛,它長得,嗯……就是一塊玉嘛!它有這麼大…不對!這麼大…」鐵算手裡胡亂比劃,心裡頭卻直冒汗:「糗了!」 而柳逍遙卻陷入深思,「義父只說日月合璧原屬於我家,它不但攸關於逍遙山莊的生死存亡,上面刻的華氏劍法更是我報仇雪恨的依據,因此無論如何都得將它奪回。至於它的模樣、大小、來龍去脈,什麼也沒多說……這是為什麼?難道義父也沒見過?」

  六爺故作驚奇,嚷道:「咦?各位不會不知道日月合璧的模樣吧?這就怪了……大小姐,你聽說過這等事嗎?」 「不可能!義父不會騙我的!」柳逍遙用力甩了甩頭,臉上馬上恢復寧靜祥和。 然而這一瞬間的變化,全被細心的采玉看在眼裡,正歡喜此招就要奏效,孫樂軒卻突然冷冷地說:「這有什麼稀奇?師父每次交待任務,只說重點,其餘的就得靠我們自己查明。他說過,這是訓練我們辦事的能力,你們難道忘了?」 「原來如此,令師用心良苦,真是令人佩服。卻不知閣下查到什麼?」 「查到……不少。不過,那是我們自己的事,可沒必要告訴你!」 「哦……是這樣的,采玉一向對江湖事很有興趣,幼時曾聽過幾則日月合璧的傳說,適才正想展現一番……沒想到各位已經查到不少資料了!幸虧孫公子先行言明,不然采玉不免要野人獻曝,當眾丟臉了呢!」采玉一副洩氣的樣子,活像現寶的人碰到對方的寶石比你大、比你美時的模樣。

  此話一出,柳逍遙等人竟同時露出驚疑的表情,臉上彷彿寫著「日月合璧的傳說?我怎麼不知道?」而窗外的郭旭也是一臉愕然。只有鐵衣,得意地望向郭旭:「我就說采玉沒有不知道的事!這回你可把采玉給看輕了!」 看到如此光景,采玉放心穩當地坐下來,端起几上的茶碗,輕輕地啜上一口,這才發現肩膀、頸子不知何時已一片僵硬。

 

 

99/08/11 10:57 梅子

風之舞( 二十)

  一個人要善盡自己一生中的各種角色職分,已屬不易,更別說要去假扮另外一個人。尤其,這假扮的對象並非默默無名、泛泛之輩,而是心思縝密、聰敏慧黠的長風鏢局大小姐—程采玉,其難度更是無從估量。郭旭認為,唯有她,堪堪擔得起這個艱鉅任務;然而她自己,卻始終沒有把握。上陣廝殺、以武相見,絕對難不倒她,然而她長隱山中,世面見的少,若要與人鬥智比巧,想來不免凶險了些。             
  「與柳逍遙等人不過對峙了一刻鐘,竟然緊張地頸子僵硬、肩膀酸痛。」所幸她的功夫底子不錯,縱使心中暗濤洶湧,臉上表情卻絲毫不受牽動;也還好這些人沒有看過采玉,不然她真的沒有信心撐下去。 「是怎樣的環境,怎樣的教導,才能培養出采玉這樣完美而傑出的人品性格?」 這個問題不僅她想不透,恐怕連看著采玉長大的商六、郭旭、程鐵衣也想不透吧! 有些事情是很難追問原因的,既然如此,又何必費神多想。

  池淨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:「日月合璧的傳說又怎麼樣?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!我們哪,只要拿到日月合璧,就可以向師父交待了,曉得那許多有的沒的並無好處!」 采玉稍稍回過神來,就看見眾人臉上都帶著期待的表情,像等著聽說書人闡述精采的故事一般。即連池淨嵐,嘴上說不稀罕,眼裡卻騙不了人,她這年紀的少女,最是好奇不過,怎肯錯過任何有趣的事? 柳逍遙止住池淨嵐,趕緊說道:「程姑娘,實不相瞞,我等調查日月合璧已有許多時日,但是所得有限;若姑娘有相關消息,望能不吝賜教,柳某感激不盡。」 采玉卻推辭地說:「柳公子實在客氣!我所知不過是幾則傳說,真偽還不一定呢!若錯了,只怕會影響閣下的任務……因此,還是別胡亂說些有的沒有的好!」
  
  鐵算的大眼睛骨碌一轉,忙說道:「哎呀!淨嵐就是這樣子不會說話……她年紀輕,程姑娘可別跟她計較。有故事聽,誰不愛呀!不論傳說是真是假,對我們而言,多知道一些,總是好的嘛!喏,別理她小孩子家說的話……哎喲!池淨嵐你……你……你給我記住!」 鐵算痛得直揉大腿,原來池淨嵐最恨人家說她年紀小,氣得捏鐵算大腿一把。 池淨嵐暗罵:「哼!誰叫你三番兩次扯我後腿。」 面對這兩人的爭吵,柳逍遙習慣了,總是一笑置之;而孫樂軒卻皺了皺眉,轉過頭去,眼不見為淨。 采玉忍著笑,關心地問:「你……南宮公子,不要緊吧!需不需要休息一下?」 他一邊揉著腿,一邊故作呲牙咧嘴地笑道:「沒事,沒事,我呢,有故事聽就快活了!程姑娘快說吧!嘻!」

  「各位如此盛情,采玉也不好再推辭,暫且就充當說書人,為大家開講日月合璧的來龍去脈。不過在這之前,各位不妨先坐下來,喝口茶解解渴,莫說長風鏢局不懂禮數,怠慢了客人。」

  六爺也跟著說:「是呀!這是鎮南王府送的上等武夷山鐵觀音,各位品嘗看看。」 采玉清了清喉嚨,說道:「這事得從一百年前成祖北征說起。話說蒙古族雖為大明所滅,逃回北方,卻仍覬覦大漢江山,不時南犯。永樂八年,韃靼再度侵擾邊關,成祖這回決心徹底解決北方重患,因此親自帶領五十萬大軍北征。見皇帝御駕親征,大明士兵軍心大振,衝鋒陷陣,勢如破竹,大敗韃靼。往後幾年,成祖陸續進行四次親征,蒙古後裔終於不敢再犯,帶兵遠走他鄉。邊關安全無虞,國家運作終於步入常軌,民生得以休養生息,經濟、文化、社會蓬勃發展。四方外族聞言,紛紛進貢,以表臣服。其中一個西北大族進獻了一組玉器,一件為玉璧,一件為玉珮。」

   池淨嵐眼睛一亮,忍不住插嘴道:「終於說到重點了!這套玉想必就是日月合璧!」 采玉微笑點頭。 鐵算聞言,一臉喪氣地說:「唉,我卜算了半天,竟沒料到日月合璧原是兩件玉器組合而成!唉,失算,失算。」 柳逍遙道:「這西北大族送的禮,可真有學問。『日月合璧』原指一種天文現象,即日與月同時出現於空中。日代表陽氣,月表徵陰氣,日月同現,象徵陰陽諧調,大地詳和,因此自古以來被認為是一種祥兆。這套玉命名『日月合璧』正是頌揚成祖治國有方,以致風調雨順、民生富足。」

  采玉露出稱許的神色,說道:「柳公子所言甚是,古人有言:『日月如合璧,五星如連珠,祥瑞也。』」 「只是……」柳逍遙略為遲疑,續道:「卻不曉得,這塊玉璧與玉珮如何稱得上是『日月合璧』?」 「其實這『日月合璧』雖為一套,但兩件玉卻各有來頭。那只玉珮是和闐溪盛產的水玉,大小如銅錢,不經雕琢即晶瑩剔透,泛著水光;若於夜晚視之,光耀絕倫,可媲美天上銀盤,因此獲得『月華珮』之名。」 聞言,柳逍遙揣了揣懷中的玉珮,心想:「月華珮?我這只玉珮瑩輝可愛,也稱得上極品,要不是表面多了幾道刻紋,倒也不比月華珮差。」 采玉接著說:「至於那塊玉璧則取自藍田,是不可多得的羊脂玉,渾身上下如膏脂般白皙油亮。」

  六爺禁不住讚嘆:「羊脂玉,那可是白玉中的上上之品呀!」 「沒錯!但這還不是它珍貴之處。它之所以名為『日影璧』是因為將它放在陽光底下,半透明的玉會隱隱現出橘光,像是蒙上一層雲影的日頭,含蓄而溫潤。」 柳逍遙道:「原來如此!一為日影璧,一為月華珮,湊起來正是日月合璧。既然兩物各有來源,又極其珍貴,想那西北大族必定費了不少心血才收集到手吧?」 采玉點頭,意有所指地說:「沒錯,為了取得日月合璧,他們的確花了不少功夫,使盡各種手段……因為,日影璧與月華珮早在西北大族得手前,已落在一人手上。」 柳逍遙心頭一凜,腦中快速拼湊著義父告訴他的種種:「日月合璧是你家的傳家之寶……你爹為了保護寶物為賊人所害……你娘跟日月合璧為賊人所擄……」神情忽爾激動,脫口而問:「那個人是誰?」

  太陽不停攀升,陽光透過窗格一方一方地篩灑進來,廳內顯得明亮而溫暖。采玉不疾不徐的聲音,溫婉善良的個性,就像秋日一般;或許不如夏日豔烈、不似冬雪傲人、不若春光逢迎,但其舒服、解人卻最為受用。 郭旭想著出神。

 

99/02/15 15:32 梅子

風之舞(二一)

  鐵衣一臉驚疑,問道:「郭旭,這麼說來鎮南王交給我們的日影璧,竟真是日月合璧?」 「郭旭,郭旭!」輕喚了幾聲,郭旭仍沒反應,鐵衣索性扯扯他的衣袖,他這才回過神來,問:「啊,什麼事?」 看著郭旭遙望采玉而怔怔失神,鐵衣不禁動容:「看來郭旭真的在乎采玉。」他拍拍郭旭的肩頭,嘴角輕揚,說:「咳,沒事。」

   采玉不答柳逍遙的問題,轉而說:「這兩件玉器的遇合,只能說一個『巧』字,否則天南地北,誰想的到月華珮與日影璧中間的璧孔竟完全密合,宛若天造地設的一對呢?」 「啊……完全密合?」 「是呀!如同從一塊圓形玉石分割下來的一樣。」眾人聽了更覺神奇,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。 六爺拍手,搖頭晃腦地說:「妙啊!古人說『神物會當逢』,可見冥冥之中早有定數,卻不知其中有何因緣際會?大小姐你就別賣關子,趕快說吧!」 「這日影璧原屬河陰華家。華家為武林世家,歷代經營鏢局維生,一次偶然的機緣獲此至寶。說也神奇,有了日影璧之後,華家接下的每趟鏢都能安全送抵,即使是驚險萬分的『百里鏢』也不例外。華家鏢局因此打出名號,生意興隆,羨煞不少同業中人。」

  鐵算抬頭,神往地說:「真有這麼神奇?我倒想見識見識。」 采玉卻道:「我說過,這只是傳說,難免有誇大失實之處,各位聽聽作為參考便罷。」 六爺點頭,附和地說:「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。獲此至寶,必遭人妒,是禍非福呀!」 孫樂軒一聲冷笑,說道:「巧得很,你不正是同業中人嗎?不論傳說是真是偽,你們長風鏢局能不心動嗎?依我看,是得了便宜還賣乖,寶物明明在握,卻硬指傳說是假的,想騙三歲小孩嗎?唉,可笑,可笑!」 孫樂軒這一問的確教采玉吃驚,一時間冷汗直冒,不知該如何應對。所幸柳逍遙急於知道事情始末,並不深究,反而追問她月華珮的下落。

  采玉有如獲救般舒了口氣,稍微定下心神就趕緊說道:「月華珮為隴西孫家所有。有一回華家保鏢,行經隴西時遇到盜匪,幾個小毛賊原不成氣候,但由於日影璧為華家鏢局接連帶來好運,鏢隊有恃無恐,疏於防範,以至於不堪一擊,不但丟了鏢,還損傷不少鏢師。而孫家在當地有權有勢,華家少主為尋鏢不得不求助於人,沒想到兩位少主人一見如故,很快地就義結金蘭,共同尋回失物。從此以後,兩家互有往來,進而結為兒女親家。他們分別以日影璧與月華珮作為訂親的信物,待信物一亮出來,大夥兒都傻了眼,這一日一月,宛如天生一對,華孫兩家更堅信姻緣乃天賜,約定從此通婚不斷,日月合璧便在華、孫兩家人手上流轉。」

   采玉頓了頓,接著說:「隨著華、孫兩家的興盛,日月合璧的名聲也就不脛而走,人人爭相奪取,為此,武林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。唉,誰料到最後竟然落在異族手中,貢給朝廷,從此日月光輝蘊藏深宮,不得外見。」 柳逍遙馬上又問:「丟了日月合璧,不知華、孫兩家的後人如何應對?」 采玉搖搖頭,說:「采玉所知僅及於此,往後的事就不清楚了。」 柳逍遙聞言,好生失望,忽然看了孫樂軒一眼,思緒不停翻轉:「義父姓孫,會不會與隴西孫家有關?而我呢?我姓柳,義父何以說日月合璧屬於我家?或者我根本不姓柳?是姓孫?還是姓華?我,我到底是誰?」 廳堂裡人人各懷心思,不發一語,突然間掌聲一響,劃破寂靜。

  只見六爺捻著鬍子,拂掌叫道:「我想到了!這鎮南王的王妃名叫華如瑜,是劍神華劍英的女兒!」 池淨嵐訕訕回應:「那又如何?」 鐵算睜大雙眼,搶著說:「華劍英就是河陰華家的後人呀!哎呀!這件事愈來愈複雜,也愈來愈有趣啦!」 孫樂軒不改冷漠,靜靜地說:「有何複雜?只要長風鏢局交出日月合璧,我等馬上離開,這不是簡單至極嗎?」說罷,取出腰中摺扇,蓄勢待發。池淨嵐見狀,精神一振,握緊雙刀,就待柳逍遙下令。 柳逍遙卻低著頭毫無反應。 鐵算憂心地說:「大哥,故事聽完了,咱們該辦正事了!」 柳逍遙抬頭望著遠方,悠悠地說:「是該辦正事了!」

 

99/04/08 21:30 梅子

風之舞(二二

  柳逍遙往前走了幾步,停在采玉面前,孫樂軒、鐵算、池淨嵐手按兵器,嚴陣以待;六爺心想不妙,連忙示意幾個鏢師上前護住采玉,雙方劍拔弩張,一場惡鬥眼看就要展開。

  鐵衣心頭一凜,蹬起身就要破窗而入,卻遭郭旭一把攔住。他怒目圓睜,揮著拳頭道:「郭旭,你沒看見采玉有危險嗎?」郭旭先是比了個手勢,叫他小聲點,接著拍拍他的肩頭,說:「鐵衣,再等一等,采玉還應付得來!」鐵衣不可置信地盯著郭旭,歇斯底理地叨唸:「應付得來,應付得來……你說的倒輕鬆!我告訴你,采玉是我妹妹!現在她有了危險,我這當哥哥的怎能見死不救?!我不管你跟她怎麼約定的,就到此為止,我不許她再冒險了!」「鐵衣,你不要激動!」

  鐵衣忽然扯住郭旭的領子,問:「我問你,現在是采玉的性命重要,還是鎮南王託鏢重要?」郭旭掙開,揮舞著雙手說道:「鐵衣,經過這麼多事,你仍不相信我對采玉的心嗎?你聽我說,當然是采玉重要!就算砸了長風鏢局的金字招牌,我也不會讓采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!」「好,那就別攔我!」鐵衣起身要走,郭旭卻又將他拉了回來。「鐵衣,一時間我無法向你解釋清楚,但你要相信我,采玉不會有危險的。那,你看!」鐵衣輕哼一聲,推開郭旭,緊張地往廳裡頭瞧。

   柳逍遙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揖,說道:「承蒙姑娘告知日月合璧的來龍去脈,柳某受益匪淺,在此先行謝過!」采玉暗吃一驚,心想:「他搞什麼名堂?先禮後兵嗎?」卻也不忘應酬道:「柳公子忒是客氣,予人方便,自己方便,何況此等小事,又何足掛齒。」「那麼,我等叨擾貴鏢局許久,也該告辭了,後會有期!」說罷,以眼神示意其他三人,便逕自往外走去。眾人吃驚地望著柳逍遙遠去的身影,一陣嘩然。「大哥,等一下!你怎麼能……」池淨嵐跺腳,對著著柳逍遙大喊。「走了,走了!大哥都走人了,還待在這兒做什麼?」鐵算拉著喪氣的池嵐往外走,孫樂軒默然跟在後頭。采玉心中欣喜,回頭交待六爺送客。

采玉隨柳逍遙等人出了大廳,來到院子。秋日裡,各色菊花齊放,花影未見,先聞到輕風送來陣陣幽香。忽聽一聲嘆息,柳逍遙抬頭,望向院旁的小亭,黯淡的瞳孔閃過一絲神采。眾人隨他的目光看去,見如風斜倚欄杆,手裡捻枝菊花,若有所思。為眾人腳步聲驚醒,如風朝外望了望,一眼瞥見柳逍遙,她刻意避開他的目光,卻看到立在一旁的采玉,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。她倏地站起,走出亭子,拉著采玉問:「采玉,你回來了?見過你哥了嗎?你……」話未說完,采玉搶著答道:「是呀!我回來了。剛從市集回來……對了!如風,我幫你買了樣好玩意兒,等會拿給你喔!」如風不解,又要發問,六爺趕緊插道:「如風姑娘,這幾位想你是認識的,不需老朽介紹吧?」「是的,六爺!不勞您費神!咦,這位是……」如風指著孫樂軒問。「這位是柳某的義弟孫樂軒。」柳逍遙搶先回答。如風看了柳逍遙一眼,才開口道:「柳公子,這麼快又見面了!」柳逍遙回禮:「好說,好說!」風輕輕吹過,如風抬手順了順前額被吹亂的髮,柳逍遙心中跟著泛起陣陣漣漪。。

  「楚大姐,今天的氣色不太好喔!」鐵算突然一溜煙來到如風面前,緊盯著她瞧,「是病了嗎?還是昨夜沒睡好?來,讓我幫你算一算是怎麼回事?」如風瞪了他一眼,回道:「本小姐氣色好不好,與你何干?少耍嘴皮子!」鐵算拿起亭子裡的禿菊花,指著散落一地的菊花瓣兒,失望地說:「唉呀!難怪你不要我幫你卜卦,原來你會花占呀!不知你問的是什麼?他愛我?他不愛我……」鐵算手裡扯著那枝菊花,一邊緊蹙著眉頭,故作嬌羞,眾人被他逗得哄堂大笑。

  「你少管閒事!有空還是算算自己何時會倒楣吧!」如風奪回菊花,滿臉通紅。 鐵算聞言,煞有介事地取出龜殼,一面搖晃,嘴裡一面唸唸有辭。「唉呀!」鐵算一臉哀傷,喃喃自語:「苦惱了!我輕鬆快活的日子不多了!」采玉忍著笑,問:「怎麼說?你卜得何卦?」鐵算哭喪著臉,說:「這何需卜卦?想也知道!我未來的大嫂、二嫂都恨我入骨,將來大哥、二哥重色輕友,一定幫著她們欺負我,那我鐵算還活得下去嗎?」

  「啊?大嫂……」采玉看看柳逍遙,又看看如風,禁不住噗嗤一笑。這邊如風氣極地說:「鐵算,你說什麼?你以為很有趣嗎?」「沒事又惹我!」那邊池淨嵐待要發火,卻被孫樂軒阻止:「忍著,看他葫蘆裡賣什麼藥。」「咦,我又沒說你是我大嫂!我那大嫂可溫柔美麗多了!」如風聞言,柳眉直豎,拔了劍就往鐵算心口刺,鐵算回身閃躲,輕身一躍,來到采玉身邊,叫:「采玉姑娘救我!」 采玉搖搖頭,待要開口,卻聽見六爺高呼:「大小姐小心!」然而她卻似乎充耳未聞,僵立原地。一時間眾人驚愕,不發一語,只聞鐵算輕數:「一、二……三,倒。」采玉望了鐵算一眼,便應聲倒地。

   如風長劍直指鐵算,問道:「你做了什麼?」鐵算收起調皮表情,正色道:「沒什麼!我現在算算,采玉姑娘陽壽將盡,怕是活不過中秋了。」如風心急地探了探采玉的鼻息,竟是氣若遊絲!她忙問:「這,究竟怎麼回事?你動了什麼手腳?」 鐵算微笑道:「我能做什麼?」他又搖了搖龜殼,說:「別的本事我不會,卜卦呢,倒是準的很!你以為我的鐵口直斷稱號是怎麼來的?自然是斷人生死囉!我鐵算說你三更死,閰王也不敢留你到五更!」六爺憂心道:「南宮公子,您別開玩笑了!我們大小姐確實中了您的暗器,希望您高抬貴手,救她一命吧!」「鐵算!你這是做什麼?大哥的話你也不聽了嗎?」鐵算看看柳逍遙,嘆了口氣,回道:「大哥,我這麼做可是為了你!否則你拿什麼回去見師父?」「我的事,我自己會想辦法,快拿解藥來!」「不!」鐵算一臉堅決。「鐵算,做得好!」孫樂軒一旁拍手,得意地說。「你忘了師父交待,這次活動由我指揮嗎?」柳逍遙動怒,朝他們吼道。「沒錯,師父說過聽你指揮行動。但現在你既然違抗師命不行動,那我們就用自己的方法取回日月合璧!」孫樂軒回道。「對!用自己的方法!」鐵算重複地說。柳逍遙迷惑了,鐵算一直是個好兄弟,他不會這麼做的!一抬頭,瞥見鐵算朝他眨了眨眼睛,他會心一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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