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9/12/07 9:43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~

  已是深秋。程鋒拖著腳步﹐在舖滿落葉的街道上往長風鏢局的方向走著。 保了一趟雲南的鏢﹐長風鏢局變了。長風鏢局有了位夫人﹐名叫趙旭娘﹐是郭青雲在雲南時認識的。兩人之間發生些什麼故事則是後話了。 但﹐程鋒並沒有變。當他從雲南回來時﹐曾上逢德鏢局找夜罡風試著化解誤會﹐重定與夜牡丹的婚約。只是…沒有成功。今天﹐他照常上逢德鏢局求見夜罡風﹐可卻連大門都沒踏進就先被趕走了。

  「夜兄一定誤認為我跟步兄聯手起來對付他。但﹐為什麼呢?他跟步兄有什麼深仇大恨?玉姬究竟又是誰?」還有一個上逢德鏢局救步天行的蒙面人﹐他是誰?程鋒越想就越頭痛。他完全投入自己的思想空間﹐卻沒注意到樹上正有一對眼睛死死地盯著他。 那對眼睛的主人詭異一笑﹐「好啊﹐沒想到在這裡給我遇見你!」調皮心一起﹐脫下鞋子﹐待程鋒走近朝他猛然一丟。 啪…。

  那隻鞋在程鋒頭上一彈﹐掉在地上。 「唉噢!」程鋒一手按著頭﹐另一手將那隻鞋拿起來﹐「女鞋…?怎麼…」地面突然一暗﹐程鋒以為烏雲遮住太陽﹐抬頭一望﹐沒想到是一面體積騰空而降﹐毫不留情地壓在他身上﹐拿他做肉墊。他的身子與地面攤成平行﹐連講話都成困難。 那樹上的人故意跳下來﹐往程鋒壓去﹐道︰「唉唷﹐真謝謝你當我的肉墊呀!」她緩緩爬離他的身體﹐順便儉察自己有沒有受傷。 程鋒跳了起來﹐正想破口大罵﹐沒想到卻吃了一驚。那人是個女的…一個過度嫵媚的女郎。她所散發著的成熟韻味更使他止了他那張正要“出口成章”的嘴。更叫吃驚的是﹐她身著霞帔﹐頭戴鳳冠﹐人卻不坐在花轎裡﹐也不像是要跟新郎拜天地。她是要出嫁的女人吧?可是﹐她怎麼看都沒有出嫁女人該有的賢淑氣質呀!

  見她披頭散髮﹐服飾又零亂﹐程鋒也不好意思再去數落她﹐正想拍拍屁股走人﹐沒想到她卻抓住他的衣角。 「幹嘛啦!」這回程鋒真的火了。 那女人直道︰「我的腳扭傷了﹐麻煩你背我吧!」沒辦法﹐誰叫你給我遇見啦!現在不纏住你﹐更待何時啊? 程鋒氣一岔差點沒嗆死自己﹐叫道︰「我…我的天啊!妳是瘋了嗎?」瞧這女人正經八百的樣子﹐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。 此時﹐街頭的一端意外地蹦出來一批錦衣衛。當他們看到程鋒及那女人時似乎特別高興﹐叫道︰「就在那邊﹐快追 !」

  那女的忙叫道:「啊﹐這位大哥﹐他們都已經快追過來了﹐我們得趕快逃才行呀!」 「啊?喔!」程鋒迷糊地答應﹐背起她來﹐飛快地跑起來﹐希望能甩掉那群錦衣衛。 「不對!錦衣衛是要捉她的﹐我幹麼也一起逃?」不管怎樣﹐他看起來已經像是和她同夥的了。這女的是幹了什麼天大好事﹐非得請來煩人透頂的錦衣衛?如果她是個三流小偷﹐被抓了自己也不過跟著被賞幾下板子。但是﹐她若是什麼殺人犯的話﹐被抓了連自己的腦袋瓜都得一起奉上!偏偏錦衣衛又是最不講理的﹐被他們纏上肯定是必死無疑! 「嘖﹐真是一群惹人厭的跟屁蟲!」那女的解下腰上繫著的一層腰帶﹐拋向離身邊不遠的一輛滿酒桶的牛車﹐並卻確定腰帶綑緊了它﹐內力一推﹐整張牛車倒向錦衣衛。

   程鋒不知道後頭就竟發生了什麼事﹐但前頭又突然冒出一班錦衣衛追向他們﹐迫他不得不使輕功逃避他們。 「喂﹐姑娘!抓緊我啦!」要程鋒說這種話不免有點害臊。 程鋒足下輕點﹐一記「走浮雲」跳上屋頂﹐在屋瓦上飛奔起來﹐見到長風鏢局的牆門﹐腳步跑得更快。

  那女子咯咯地笑﹐樂道︰「好好玩唷!」程鋒心想:「怎麼有人這種反應的?我看她真的瘋了!」輕輕踏上長風鏢局的石牆﹐正想要跳進院子﹐那女子突然在背上一扭﹐使程鋒失去平衡﹐從牆上跌了下來。 「可惡…我是要“跳”入院子﹐不是“跌”進院子的!」程鋒坐了起來﹐見那女子站在一旁﹐自言自語︰「錦衣衛簡直是煩死人了﹐想必那翁泰北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!」

  「二弟﹐你怎麼摔成這個樣子啊?」趙旭娘從旁出現。 「大嫂﹐我沒事。」程鋒正要站起來﹐腳踝忽地引發一陣劇痛﹐整個人又跌坐下去。趙旭娘急忙道︰「你別動!我這就去叫青雲來幫忙!」 「不用啦﹐我來就行了!」那女子捲起長袖﹐將程鋒搭在自己的肩上。趙旭娘道︰「請問…這位姑娘﹐妳是…?」那女子笑道︰「我叫朱璦﹐肉墊恩公他在我被錦衣衛追捕的時候曾出手搭救呢!」

  「肉…肉墊恩公?」趙旭娘笑問。 「就是他啊!」朱璦指著搭在自己肩上的程鋒。 誰…誰是“肉墊恩公”呀!她竟敢亂取別人的綽號﹐還叫的那麼自然﹐未免也太欠殺了吧!

 

98/12/14 17:25 海膽五號

街頭的一端, 一群錦衣衛意外的蹦了出來. 當他們看到程鋒及女人時, 便叫道: "就在那邊快追"
"ㄚ~! 這位先生, 他們都已經快追過來了, 我們得趕快逃才行呀!" 她央求著.
"阿, 喔!" 程鋒迷迷糊糊的答應她, 背起了她, 飛快的跑了起來, 希望能甩掉那群錦衣衛.
"不對, 錦衣衛應該是要抓這個女的吧! 那我幹麼跟著一起逃呢? 這樣一來, 我再怎麼看不都像是跟她一夥的嗎?!" 程鋒心想.
不過, 現在要停步的話, 肯定會被錦衣衛給抓個正著, 到時也不知道該找麼理由證明自己跟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, 反而還有可能一起受到連累呢! 這個女人到底是幹了什麼天下好事, 什麼人不惹偏惹上了錦衣衛! 如果她是個三流小偷, 被抓了自己也不過跟著被賞幾下板子. 但是, 若她是什麼殺人犯的話, 被抓了連自己的腦袋瓜都得一起奉上! 想到這裡程鋒不得不快馬加鞭.
"嘖, 真是一群惹人厭的跟屁蟲!" 女人道.
她解下厚重的腰帶, 拋向離身邊不遠的一輛在滿酒桶的牛車, 並卻定腰帶綑緊了它, 用力一扯, 整張牛車倒向錦衣衛.
程鋒不知道就竟是發生了什麼事, 只聽見一陣東西掉下來的聲音及一陣呼叫聲. 他不想知道那群錦衣衛是否遭遇不幸, 因為自己的生命和清白更是重要. 然而前頭又出現了一匹錦衣衛奮力的跑向他們
"可惡! 喂, 姑娘, 妳得抓緊我!" 說完, 程鋒敏捷的跳上屋頂, 穩固的飛奔在屋頂上.
"咦, 這人會輕功能!?" 她心裡暗道. "也好, 反正那群錦衣衛不會, 這麼一來我才可以真正的擺脫那群顧人怨的跟班. 只希望 '他' 不要親自出馬來搜尋我就好了. 我可不想一輩子跟他黏在一起, 更何況我還有為完成的事等著我去辦呢!"
他背著她, 賣命的朝著鏢局的方向跑著, 翻過了石牆, 卻踩了個空, 反應來不及而撞上地面.
"喔~痛死我了!" 程鋒勉強的坐了起來. "不過, 我如果跌下來, 那個我背著的女人應該跟著一起跌下來壓在我的背上才對吧... ?"
他撇頭一望, 沒想到她卻好端端的站著, 還自言自語的說: "錦衣衛可真是令人頭痛, 想畢那個翁泰北也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."
"小叔, 你怎麼摔成這個樣子阿?" 旭娘從旁出現.
"阿, 真巧沒想到這麼一摔可摔進自己家的後院了." 程鋒看了一下四周, 才發現原來自己現在是在自家的院子裡.
他想站起來, 沒想到腳踝傳來一陣劇痛, 整個人又跌坐了下去, 感到癱軟不止.
"小叔, 你別亂動! 我去叫青雲來幫忙, 你忍著點兒!" 旭娘道.
"不用了, 我來就行了!" 那女人打岔.
她英勇的走向程鋒, 將他的一隻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, 好讓他有個支撐靠著走路.
"呀...? 請問妳是?" 旭娘滿腔問號.
"我叫朱璦, 肉墊恩公他在我被錦衣衛追捕的時候曾出手搭救過呢!" 她笑道.
".....'肉墊恩公'?" 旭娘笑問.
"就是他ㄚ!" 朱璦指著搭在自己肩上的程鋒.
誰....誰是 '肉墊恩公' 呀!? 她竟敢亂取別人的綽號, 還叫的那麼自然, 這女人未免也太欠殺了吧!

 

99/12/08 7:59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2~

  「二局主﹐你這是輕微扭傷﹐不礙事兒的。」商六為程鋒包紮腳踝。 「那個叫朱璦的人呢?」程鋒問道﹐口氣中還帶有火藥味。 「她跟卿…旭娘在一起。」郭青雲習慣叫趙旭娘為“卿卿”﹐但要在別人面前如此稱呼﹐又覺得很不好意思。「旭娘帶她進房裡找件合身的衣服讓她換上﹐不然她一身霞帔又到處亂晃﹐太引人注目了。」 程鋒道︰「也好﹐之後馬上將她踢出去﹐免得又再那兒跟我添麻煩!我再怎麼多也只有兩個腳踝可以扭傷﹐但扭傷一次就夠了!」說到這裡﹐他才猛然想起朱璦初時要他背是因為她扭傷腳﹐那麼當程鋒扭傷腳時﹐朱璦不可能還那麼神勇地為他攙著!

   「她騙我!」程鋒真希望能將她一把抓起﹐丟出長風鏢局。 傍晚已到。程蜂一跛一拐地走進飯廳﹐第一個撞見的人卻是朱璦。他「哼」了一聲﹐把頭轉開﹐自己抓了張椅子坐下。朱璦知他正怒火中燒﹐便不跟他說話﹐心下卻盤算著以後如何繼續捉弄他。 整頓晚飯﹐程鋒一語不發﹐心中憤怒難消﹐「怎麼她也留下來吃晚飯?」眼前朱璦跟郭家夫婦有說有笑﹐程鋒更看不順眼。 「嗯…郭夫人﹐妳做的肉捲好好吃唷!」朱璦將肉捲放入嘴裡細細品嚐。 趙旭娘將一塊肉捲夾給郭青雲﹐笑道︰「這肉捲裡包的蕗草還是我自己種的呢!好吃的話就吃多點吧!」朱璦又夾了一塊肉捲﹐盈盈笑道︰「郭夫人會煮飯又會種菜﹐好厲害唷!」程鋒心想︰「是啊﹐不像“某人”﹐從頭到尾只會跟人惹麻煩!」嘴角無意流露出嘲笑的意思。朱璦瞧見了馬上臉紅﹐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兒。

   飯後﹐郭程二人信步來到院裡乘涼。郭青雲拉了一張長板凳﹐跟程鋒坐著﹐道︰「剛才我和朱姑娘小談片刻﹐她向我託鏢﹐保她一星期的安全﹐不被錦衣衛抓走。二弟﹐願意接鏢麼?」程鋒氣道︰「她會被錦衣衛追一定是因為她犯了罪﹐我們如果還要保她﹐豈不是變成了幫兇?」郭青雲好言好語的解釋︰「她會被追捕是因為被誤認為殺人犯。她無意目擊暴徒殘殺一名婦女﹐待兇手逃離做案現場時她見義行事﹐跑上受害者身旁極力搶救﹐但人卻早已死了。當時錦衣衛又無端地跑出來﹐以為她是殺人犯﹐便要緝捕她。」

  「這…」如果是如此的話﹐程鋒一定會接鏢。但…這個故事不知怎麼搞的…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…… 程鋒又道︰「那她一身霞帔又做何解釋呢?別告訴我她出嫁時﹐偶爾在上花轎前偷偷溜到街上散步﹐然後目擊兇殺!」 郭青雲道︰「她說她是戲班子﹐正好在演白素貞。」 「…白…素貞?」有意思喔!

   「白蛇傳裡的白蛇﹐白素貞啊!她換上霞帔﹐正要上台演段跟許仙的段洞房花燭夜﹐卻被班長遣去拿點兒道具﹐沒想到就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啦!她說她要在被錦衣衛抓到前﹐請我們保護她﹐並幫她找到真凶好洗脫罪名。我們雖然是走鏢的﹐但做任何事都逃不掉一個義字。好人做到底﹐你說﹐到底接不接鏢呀?」 「…好吧。」不幫她會受良心責備﹐程鋒只好不情願地答應了。 「青雲。」趙旭娘面帶笑容走了過來。郭青雲隨即將注意力轉到愛妻身上﹐道︰「我陪旭娘去了﹐你也加點油﹐早日得到夜兄的諒解﹐跟牡丹姑娘重逢吧。」站起身來﹐陪同趙旭娘離去。 「牡丹﹐誰是牡丹啊?」朱璦忽地冒出。 「哼﹐要妳管!」程鋒就是不想搭理她。

   「我也懶得管。」朱璦大方地在長板凳落坐下來﹐與程鋒相隔不出三寸。「我不過是想跟你道歉﹐說我不該騙你我扭傷腳﹐讓你背著我逃。可是我當時真的逃得很累了﹐所以一看到你就想依賴你。程大哥可否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過啊?」畢竟傷是因她而受﹐說個道歉是應該的。 「…我再想想。」聽她這麼反省﹐又稱他為“程大哥”﹐程鋒早已氣消一半。 此時﹐晚風輕撫而過﹐將朱璦身上一陣熟悉的香味送了過來。程鋒一聞﹐方覺得飄飄欲仙﹐隨即俊臉一陣飛紅﹐連忙移開身子﹐坐在板凳最尾端。他偷瞄朱璦一眼﹐見她在月光下艷貌明媚﹐雅韻難抗﹐直感到魂魄蕩漾﹐心搖神馳。他連忙轉移視線﹐不敢多瞧她一眼。

「程大哥﹐你怎麼啦?」朱璦見他臉紅﹐感到奇怪。程鋒聽到她的聲音﹐嚇了一跳﹐從板凳上翻跌下來﹐喝道︰「妳幹麼突然出聲?」朱璦氣道︰「怎樣﹐難道我沒說話的權力?」不過是問他怎麼了﹐難道有錯嗎? 程鋒不願示弱﹐反駁︰「妳不出聲﹐沒人當妳是啞巴!」朱璦聽了更氣﹐站起身來就要離開﹐走前還故意在程鋒那隻扭傷的腳踝上猛踩一下。 夜闌人靜…郭青雲和妻子坐在屋頂上賞月。 趙旭娘臥在丈夫的懷裡﹐輕聲細道︰「青雲﹐今夜的月亮好美。」郭青雲滿腔柔情﹐道:「再怎麼美﹐還是月下的人兒美啊。」 嗚哇……! 「朱璦﹐妳給我記著!」不遠之處傳來程鋒的慘叫聲。 「我已經忘啦!」朱璦的回答隨即跟了上來。 郭青雲和趙旭娘聽了失聲大笑。長風鏢局未曾如此熱鬧過。

 

99/12/09 10:30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3~~~

  一連三日﹐程鋒陪著朱璦逛市集找兇手﹐卻找不到半個兇手的蹤影。 「妳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認凶犯啊?」眼前朱璦停在一處攤子挑簪子﹐程鋒氣得發狂大叫。豈料朱璦根本就不怕他﹐回道︰「凶犯搞不好已經逃出城啦﹐我們留在城裡找有什麼用啊?」程鋒道︰「難不成妳想出城找人?」 這主意可不是朱璦提起的!不過既然程鋒都說了﹐朱璦頓時惡作劇心一起﹐決計順水推舟﹐忙笑著點頭。

   程鋒罵道:「妳這瘋子﹐現在城門有錦衣衛守著要抓妳﹐妳是打算如何出城啊?」朱璦笑道:「你不是會飛簷走壁的功夫麼?只要你背著我﹐像上次那樣在空中飛著﹐一定能飛出城外的!」程鋒額上青筋微露﹐道:「第一﹐“飛簷走壁的功夫”叫“走浮雲”。第二﹐妳以為要“飛”容易啊?更何況城牆上還有官兵在巡邏﹐要出城是不可能的事!」朱璦仍不死心﹐道︰「那﹐用飛的不行﹐只好用騙的囉!」 呃…不知怎地﹐程鋒對朱璦的提議感到非常不安。

  此時﹐一班錦衣衛正守在城門﹐一一檢查要出城的人﹐只見一名熊腰虎背的大姑娘和一位滿臉鬚毛的男人﹐一推一走的前進而來。男的踹女的一下﹐壓低嗓門罵道:「行快點啦﹐又不是三寸金蓮﹐走那麼慢!」錦衣衛見那姑娘一雙大麻腳毫無遮隱﹐都不禁低聲竊笑。 一名錦衣衛問道:「你們上哪兒去啊?」

   那男人忙陪笑﹐道︰「大爺們﹐我就住在郊外不遠區﹐今兒個在京裡娶了個大腳妻﹐要把她帶回家。」錦衣衛見姑娘粗枝大葉﹐貌似無鹽﹐便道︰「要出城就快走吧!醜妻帶回家﹐以後別再帶出來免丟人現眼啦!」其餘的錦衣衛跟著大笑。 那男人訕訕地笑﹐道:「是﹐是!要不是她能幹粗活﹐我娶她幹麼?哈哈!」語罷﹐推著姑娘﹐一邊罵她﹐一邊出城。

  兩人來到一座山水之處﹐那姑娘終於忍不下去﹐破聲大罵︰「朱璦﹐別以為妳假扮我丈夫就能趁機向我發威!」這位長得其醜無比的姑娘竟是程鋒的偽裝。 那男人抓下貼了滿臉的鬚毛﹐露出天色國香的容貌﹐道︰「如果不這麼做﹐我們怎麼瞞得過錦衣衛的眼啊?」他正是朱璦。程鋒試著壓抑怒氣﹐道︰「好﹐那既然我們現在出城了﹐就快點將衣服換回來吧!」為了改裝變性﹐朱璦提議要換上彼此的衣服。


  朱璦偏偏道:「不行﹐我們就暫時保持這樣吧﹐不然待會兒回城時要再換一次衣服有多麻煩啊!」嘴上這樣講﹐其實還不是要讓程鋒繼續出糗! 「好﹐好!不換衣服。妳這回可以安心地找兇手了吧?」程鋒只想早日找到凶犯﹐好將這個令他討厭的朱璦一腳踢開。 朱璦笑笑﹐「要找就快走吧!」心下卻笑得更詐﹐「嘿嘿﹐看這呆子穿女裝走來走去的一定很好玩!」


   他們在山內穿梭著﹐程鋒雙眼拼著命尋找人的蹤跡﹐朱璦卻注視著山水風光﹐嘆道:「好美唷!」程鋒聽了氣急敗壞﹐罵道:「妳是出來欣賞風景的﹐還是抓壞人的啊?」朱璦嘟嘴﹐「哼﹐我不曾置身於這兒的風景區﹐如今我有幸享受這大自然﹐稱讚一下有什麼不好啊?」程鋒道︰「如果妳抓不到真凶﹐就去欣賞獄牢裡的風光吧!死到臨頭﹐還有閒情在那兒遊山玩水?妳這人是不是腦袋有病啊?」朱璦道︰「好啦﹐好啦!我聽你的﹐你就別再像老太婆一樣囉哩吧嗦的行嗎?」


  「老…老太婆?」程鋒真是徹底敗給她了。 約過兩個時辰﹐兩人莫說是凶犯找不到﹐就連半個人影都見不著! 程鋒腳傷未好﹐朱璦擔心他路走多腳傷不容易好﹐便故意裝累﹐握拳捶腿﹐嚷聲道︰「唉喲﹐程大哥﹐我的腳開始酸了﹐咱們回城吧!」她只想捉弄程鋒﹐瞧他氣得七竅生煙的白痴樣﹐但心裡還算有點良知﹐並沒想過要讓程鋒受傷吃苦


   程鋒見了不禁憐愛起來﹐可是又不想圖個空手而歸﹐便道:「不行﹐好不容易才出城﹐怎麼能找沒多久就要回去?妳如果累了﹐我背妳吧!」低下身來﹐忽地將朱璦扛起來﹐漲紅著臉﹐繼續在山中穿梭著。


  「朱璦雙頰如遭沸水燒到﹐連忙叫道︰「我…我腳不酸了!我可以自己走路了!」身子又扭又掙﹐雖然不是第一次給他背的﹐但這次卻叫她好生為難。 程鋒叫道︰「喂﹐妳…妳別亂動啊!我把妳放下來就是了!哇!」程鋒受不住她蠻力掙扎﹐腳步一亂﹐「撲」的一聲﹐正面朝地上摔去。朱璦壓在他身上﹐重重地槌他的背一下﹐罵道︰「你這笨牛﹐我是怕你路走多了對腳傷不好﹐才吵著要回城的。怎麼你不領情﹐反而還要留下來繼續找人?」程鋒聽她這麼一說﹐整顆心噗通亂跳﹐連忙翻身過來﹐嚷道︰「妳不說﹐誰知道啊?」一舔嘴角﹐舔到一股泥味摻雜的血腥味兒。朱璦驚慌道︰「你嘴唇破了啦!」抓起長袖﹐為程鋒抿掉嘴角邊的血絲和泥污。隨著衣袖飄過來的一股熟悉的楠木香和無限的關心﹐程鋒驟覺不知所措﹐一片腦海陷入混亂之中……


99/12/10 9:04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4~~~

  深夜了。朱璦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出鏢局﹐快行至巡案府﹐躍入院裡﹐踏上浮橋﹐輕快的來到千紗亭﹐見皓月斜照﹐碧湖中映得群亭零亂﹐金紅楓葉碎影片片﹐心中直感到空虛。 她來到最偏僻的一座亭子﹐挨到石桌邊用勁搬開桌面﹐剩下的桌腳卻是空心的。她伸手探進桌腳﹐隨即拉出一包又黑又重的布袋﹐將布袋拉掉﹐拿走裡面裝著的一對厲刃﹐輕聲唸出左刃柄上刻的三個字︰「舞鳳刃…」離開千紗亭偷偷回鏢局。

   程鋒尚未入睡﹐點著一盞小燈﹐正在讀「水滸傳」。書中所寫的一百零八將﹐他最喜歡的是李逵﹐「是真正豪傑﹐有時銀子買的到他的心。唯有李逵個性獨特﹐便是有金山銀山也買不到他﹐真是又一樣人。」正讀得入神﹐見門外一人影掠過。 程鋒奪門而出﹐見人影拐個左彎便輕步跟過去。那人影來到朱璦住的房門口前便停下來。

  程鋒在轉角躲起來﹐定眼一看﹐認出那人影即是朱璦。知道是朱璦並不怎樣﹐可是當程鋒發現她手中執著一雙刃時﹐大吃了一驚。 她將其中一把刃從鞘裡拔出﹐任憑刃芒映在自己的臉上… 「好鋒銳的武器!她從哪兒找來的?」借著刃芒﹐程鋒瞧見她的臉…那張不再是早上的嘻皮笑臉…而是一張悲恨交加﹐冰酷無情的臉。如此斷腸的神情…程峰看了不禁心冷一半。 朱璦將刃轉了一圈﹐淒聲道︰「康玓爾﹐我總算要為你報仇了。」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﹐一個寄生於復仇的她。 「康玓爾…那是誰?」程鋒自問。「是跟長風有過節的人嗎?怎麼我卻沒印象呢!」

 


99/12/10 9:03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5~~~

  隔日一早﹐程鋒在書房裡將昨夜所見到的情景告訴郭青雲。康玓爾這名字﹐很自然地也被提到了。 「康玓爾?那是誰啊?」郭青雲絞盡腦汁﹐對這名字完全沒印象。程鋒道︰「我也沒聽過康玓爾這名字。不過﹐我當時聽得朱璦說要替他報仇﹐我怕她是要來找咱們鏢局麻煩的。」

   郭青雲道:「長風鏢局自開業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﹐只要我們自己問心無愧﹐也不用怕朱姑娘能對咱們怎樣。不過﹐我會提醒眾鏢師們對朱姑娘提防些﹐免得她混進我們鏢局裡離間大家的感情﹐亂了鏢局的風氣。」程鋒道:「我會暗中注意她的行動。若有個什麼不對勁﹐我會馬上轉告你。」

   程鋒開始注意朱璦的一舉一動。約過三天﹐她不曾做出任何會威脅長風鏢局的事﹐只是照樣尋程鋒開心﹐照樣跟鏢局每個人嘻嘻哈哈的。程鋒不禁開始懷疑是自己搞錯﹐還是朱璦另有打算…還是她有雙重性格?

   夜色濛濛﹐皎潔的月光從窗口悄聲進入程鋒的房間… 程鋒盤膝坐在床上﹐手邊握著攀龍棍﹐豎著雙耳﹐仔細聽著夜裡的動靜。 房外風聲蕭瑟﹐枯樹顫動﹐程鋒在寒秋的旋律中聽見另一陣鬼魂般的腳步聲。他立時奪步出門﹐緊緊跟在那腳步聲的後面。

   「她…她來逢德鏢局做什麼?」程鋒正是跟著朱璦。 朱璦身穿黑衣﹐腰間繫配舞鳳雙刃﹐來到逢德鏢局的石牆前﹐以黑巾蒙上面﹐略展輕功﹐翻牆躍入逢德鏢局。

   程鋒不敢跟得太近﹐先繞到石牆另一端﹐躍上一株枯樹﹐湊眼往逢德鏢局院內望去﹐見朱璦朝著右手邊離去後才又跟蹤過去。 朱璦湊巧進入一間廂房﹐待程鋒跟過去時已跟丟了她。

   她踏進夜牡丹的房間﹐悄聲來到床邊﹐見夜牡丹正睡得香沉﹐心想︰「夜罡風那隻狐狸應該會將寶藏圖藏在最安全的地方。

  而他妹妹的房間正是最安全的地方!」重要的東西﹐特別是能令人富有的寶藏圖﹐理當是會藏在密室或暗道裡。可是﹐沒人想得到寶藏圖會藏在一位女孩的房間裡。

   如此一來﹐將寶藏圖藏放在女人的房間裡是最安全不過的。 正要開始搜索房間﹐朱璦忽然聽到夜牡丹夢中啜泣道︰「鋒哥…」朱璦一怔﹐黑暗之中見夜牡丹淚珠濕褥﹐眉間含怨﹐心中頓時感到難受。再看見房裡所擺的一些新婚時用的錦繡綢緞﹐朱璦對夜牡丹更加憐憫。

   朱璦在床沿邊蹲下﹐靜靜望著夜牡丹的臉﹐卻對她激不起半分怨恨﹐「妳在想念程大哥嗎?我也在想念著一個人。我…在想念康玓爾。」微微一笑﹐收起情感﹐點亮一把小火摺﹐開始搜尋藏寶圖。


99/12/11 7:21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6~~~

  不出多時﹐朱璦翻出一張牛皮。輕聲將它打開來看﹐心中暗暗叫喜︰「是寶藏圖!」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涼意﹐聽得一人道︰「妳…妳是誰?」夜牡丹被朱璦驚醒﹐手中緊握著一柄匕首﹐壓在朱璦的背心。

  朱璦緩緩轉身﹐面對夜牡丹﹐道:「我不是衝著妳來的。」見夜牡丹雙手顫抖著﹐知道她害怕而毫無防範﹐「唰」的一聲﹐迅捷的朝著夜牡丹的手揮打而去。 夜牡丹叫痛一聲﹐匕首掉落在地。朱璦馬上轉身逃離。夜牡丹撲上來想活擒朱璦﹐卻絆了一腳﹐沒抓住朱璦﹐反而摘下了她腰邊攜著的一把刃。

   朱璦顧不了拿回自己的武器﹐縱身逃出房外﹐卻被一群徹夜巡邏的守衛給撞見。 朱璦跟他們出手﹐沒三兩下便打得他們落花流水﹐可是卻也引來更多守衛。 以一敵眾﹐畢竟耗力。朱璦不敢戀戰﹐只得半打半逃。 夜罡風正待入眠﹐經下人來稟告有人闖入鏢局﹐便持劍出房﹐在院裡發現朱璦與自己人廝殺著﹐隨即揮舞長劍﹐快步奔至朱璦﹐綿延不斷地朝她背後殺去。

  朱璦驟覺背後風聲颯然﹐斜身縱起﹐躍上樹梢。當她看清背後偷襲的人是夜罡風﹐心中霎時陷入一片悲憤。她此來原本只想先奪回藏寶圖﹐但如今夜罡風出現了﹐她簡直想殺了他! 「夜罡風!」朱璦一聲怒吼﹐拔刃出鞘﹐朝著夜罡風正面襲去。 夜罡風揮劍猛力打開朱璦的襲擊﹐隨即展開攻擊﹐往朱璦身上疾刺。朱璦攻不破﹐守不成﹐立時被割了三五處傷。

   此時﹐一位蒙面人突然出現﹐往夜罡風背心狠重地掃了一腿。夜罡風來不及閃開﹐整個人身飛去撞柱﹐勉強站起來﹐打量那蒙面人的身形和手上的銀白長棍﹐倒抽一口氣﹐暴喝:「程鋒!」怒氣一激﹐加上背部內傷過重﹐一時「嘩」的一聲吐了一大口血。 「妳還愣著?還不快逃!」程鋒急道。 朱璦估不到他會出現。但﹐有個幫手﹐要脫身也簡單多了。 朱璦展身縱起﹐跳上石牆﹐趕著逃身。不出半秒﹐程鋒跟著躍起﹐不料夜罡風倏地撲上來﹐展出「破魂七劍」﹐隨著一團劍氣﹐手中寶劍猶如天際流星般﹐千頭萬緒亂點而落。

   程鋒揮棍擋劍﹐兩炳武器立時迸出星星火花。程鋒確定自己擋住劍勢了…但﹐他仍是無端端地被砍得片體鱗傷﹐血花四濺。 夜罡風一時得意忘形﹐胸膛露出破綻。程鋒見有機可乘﹐忍著一身疼痛﹐反手勾出「迴龍掌」直往夜罡風胸膛印下去﹐打得他肋骨斷上八根﹐倒地不起。


99/12/11 7:41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7~~~

  居料﹐夜牡丹從旁鑽出﹐認出攀龍棍﹐馬上連想都不用﹐便知道兩名蒙面人之中一位就是程鋒。 「哥!」她連忙奔過去攙起夜罡風。「你傷得好嚴重啊!」抬首直望過去﹐卻見程鋒一身血淋淋地攀上石牆﹐由另一個蒙面人扶著狼狽而逃。她心中一痛﹐怎麼也沒想到她最敬最愛的兩位男人會互相打起來﹐搞得兩敗俱傷﹐慘不忍睹。

  程鋒看見夜牡丹雖然感到欣慰﹐但念自己傷了她的哥哥﹐心中自有說不盡的難受。儘管如此﹐程鋒必須這麼做。畢竟﹐有時做事必須公私分明﹐既然朱璦是長風鑣局該保的人﹐程鋒不能眼睜睜地看她受夜罡風所傷。

   朱程二人逃離逢德鏢局。程鋒身附重傷﹐半路撐不下去﹐失去知覺﹐昏厥過去。 朱璦扛起他﹐歇力奔回長風鏢局。此時﹐天已快亮。她跌跌撞撞地帶著程鋒回到鏢局﹐狠力敲著大門﹐「快來開門!快來開門啊!」見程鋒面無血色﹐心中慌張不已﹐忙拍程鋒的臉﹐叫道︰「程大哥﹐別嚇我﹐你快給我醒來!你聽見沒有啊?」程鋒毫無反應﹐朱璦更急﹐「哇」的一聲大哭出來。她一開始纏上他是想捉弄捉弄他﹐可是她沒想過要他受傷﹐要他流血﹐要他死啊!見他昏迷不醒﹐朱璦更大力地打他的臉﹐哽咽道︰「嗚…程大哥﹐你快醒來啊!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﹐不讓你扮女裝﹐不跟你鬥嘴﹐你快醒來啊!」

   侯崑慵懶地走向大門﹐心想一定有人不識字﹐把「長風鑣局」看成「長風藥局」﹐一大早便上門求醫。他一開門﹐乍見朱璦俯跪在地。曦微的晨光打在程鋒的身上﹐使侯崑馬上認出遍體鱗傷的他冰冷地搭在朱璦肩上。 「二局主!」這一驚非同小可﹐侯崑忙探程鋒的鼻息﹐驟覺他氣息薄弱﹐慌道︰「我將二局主抬入房內﹐妳趕快去將商六請來為二局主看傷!」小心地將程鋒從朱璦的肩上接扶過來﹐抬他入房。


99/12/15 8:40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8~~~

  所幸﹐朱璦只是受點兒皮肉之傷﹐但程峰仍臥在床上昏迷不醒。 商六為他的傷口以藥液清洗﹐以白布纏上。 在旁的侯崑和郭青雲見商六臉上一片憂色﹐心裡霎時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。郭青雲問道:「商六﹐二弟他傷勢如何?」商六拼命搖頭﹐久久不敢出聲。

   侯崑嚷道︰「你別悶著聲﹐快講啊!難不成…二局主他…」他已是回天乏術? 商六將被子掀起一角﹐露出程鋒紮滿白紗的身體﹐並將手腕上的傷口指給郭青雲看﹐道︰「唉﹐二局主所受的傷位於奇經八脈﹐雖說經脈傷得不重﹐但少商穴至列缺穴﹐和少衝穴至靈穴兩段的經脈已斷﹐我根本無能為力啊!除非有人願意捐出筋脈為二局主接回﹐否則二局主的雙手跟癱了沒兩樣!」

  郭青雲怔怔地望著被白紗纏得密密麻麻的程鋒﹐心想:「傷位於奇經八脈…如此狠毒的殺人劍法便只有逢德鏢局夜罡風的「破魂七劍」了!」道:「一寸筋脈一成功力。他斷了兩寸筋脈豈不是沒了兩成功力!」 商六急道:「如果不治好﹐別說二局主沒了功力﹐就連動筷吃飯他都做不到!」 郭青雲頓了一會兒﹐貿然道:「就割下我的兩寸脈﹐為二弟接上吧!」商六大吃一驚﹐嚷道:「這不成!局主若是犧牲自己的筋脈便也失去兩成功力。

   所謂的接脈只能讓二局主的手恢復正常﹐卻無法恢復功力。如果局主要捐脈﹐二局主非但恢復不了功力﹐你也會失去兩成功力…更何況﹐接脈是很困難的手術…就算局主您想捐脈﹐我也沒自信能成功地為二局主接脈。」即便是有人願意捐脈﹐沒人能做接脈手術又有什麼用呢!

  「難不成真要二弟的手從此癱瘓?」怔怔地看著床上的程鋒﹐郭青雲不敢相信如此不幸的事會落在程鋒身上。 侯崑情緒更糟﹐氣急敗壞地道:「二局主會落到如此田地﹐一定是那朱璦害的!我去找她算帳!」捲起袖子﹐正要離去﹐卻被郭青雲喝止。

   郭青雲道:「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﹐你跟六爺留下來小心伺候二局主﹐我去找朱姑娘問話。你們絕對不能來攪局!」語罷﹐拂袖而去。 在朱璦的房裡﹐趙旭娘正為朱璦包紮傷口。 朱璦偷偷望著趙旭娘的臉﹐「郭夫人…對不起﹐是我連累程大哥的﹐妳為什麼不生氣呢?」

   趙旭娘的神情太溫和了﹐她或許不懂什麼叫生氣吧。趙旭娘溫婉一笑﹐道︰「長風鏢局既然接下妳的鏢﹐就算是要陪上姓命也務必保護妳﹐否則就是自砸招牌。這是鏢行的行事原則﹐跟妳本身沒關。」

   叩叩…。 「我可以進來嗎?」郭青雲來到房門外。 趙旭娘道︰「我出去了﹐妳跟青雲聊聊吧。」緩步走到房門﹐將門打開﹐對站在外面的郭青雲道:「二弟還好吧?」郭青雲嘆一口氣﹐「好﹐但也不好…妳去幫忙商六跟侯崑照顧二弟吧﹐我有些事情想請教朱姑娘。」趙旭娘輕力一拍郭青雲的肩﹐默聲離去。 郭青雲踏進房內﹐道︰「朱姑娘﹐妳的傷不要緊吧?」

   朱璦尷尬一笑﹐「我沒事。程大哥他人好嗎?」郭青雲道︰「尚無性命之憂﹐但手腕筋脈已斷﹐恐怕手會癱瘓。我此來有事想要問妳。為什麼二弟會傷在夜罡風的「破魂七劍」之下呢?」朱璦一怔﹐「你怎麼知道這是夜罡風的作為?」郭青雲道︰「夜罡風的「破魂七劍」名動江湖﹐劍下斷了許多武客俠士的奇經八脈﹐為不少條命送終。如今﹐以二弟的傷勢判斷﹐他也是經脈受創。這若不是夜罡風的作為﹐還會有誰的呢?」

   朱璦閉上雙眼﹐沉聲道︰「沒錯﹐程大哥就是傷在「破魂七劍」下。程大哥是為了救我而受傷的。」郭青雲問道︰「妳跟夜罡風打架?」朱璦道︰「沒錯。」郭青雲又問︰「為什麼?」朱璦沉默一會兒﹐道︰「我不想講。不過我一定會為程大哥的手脈接好﹐然後付鏢費走人。我絕對不會連累你們長風鏢局。」 微微打量她﹐見她堅持冷靜﹐郭青雲只得答應。


99/12/15 8:45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9~~~

  晚飯過後半個時辰﹐朱璦手中抱著一鐵盆﹐裡面懷對剪刀、一把利刀、一包麻藥﹐和針線﹐輕聲來到程鋒的房間。 侯崑在廚房裡幫趙旭娘收拾碗筷﹐問道︰「夫人﹐由朱姑娘來為二局主做手術真的可以嗎?」趙旭娘用水沖洗鍋子﹐道︰「青雲如果相信朱姑娘有能力接回二弟的脈﹐我也相信。侯爺﹐你就別擔心了。」

   朱璦在床沿邊坐下﹐默默地瞧著程鋒那張安詳睡著的俊臉﹐心想:「你或許會夢到夜牡丹吧?就像夜牡丹一樣﹐她在睡覺時也會夢見你…」她突然完全撤銷殺夜牡丹的念頭﹐決定要湊合程鋒跟夜牡丹。她一定要讓他們有美滿的結果。

  收起一番心思﹐朱璦將已沉睡的程鋒以麻藥更加麻醉。她點住自己幾個大穴好防止血大量湧出﹐取出小刀往自己膝蓋彎內猛力一抹﹐挑出兩寸筋脈﹐放入盆裡。她手沾著血﹐忍著痛﹐挑起針線﹐一針一針的縫合刀傷口。康玓爾曾教她如何挑筋續脈﹐所以她了解在膝蓋中取筋不回造成傷害﹐為程鋒接脈的手術對她來講亦非難事。

  她趕著進行手術﹐一步一步﹐膽大心細的做著﹐不出一個時辰便大功告成。 她臨走前輕輕撫了撫程鋒的臉。她漸漸發現﹐他那張俊俏的臉很柔和。他確實是那只陽中懷柔的龍玉﹐那指她付出所有心血雕刻的龍玉……她終於了解…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已對程鋒懷有好感。

  翌日早晨﹐朱璦梳洗一番﹐踏出房門﹐繞了個右彎﹐來到程鋒的廂院﹐乍見一名蓋著毛毯﹐長髮飄柔的男子躺在一張臥榻上讀著一本書。 朱璦心上一陣喜悅﹐挨到他身邊﹐笑道︰「程大哥﹐你醒啦?」那男子就是程鋒。他正讀著「水滸傳」。 程鋒看見她走來﹐不說一句話﹐繼續讀著他的書。

  朱璦心中一痛﹐又道:「程大哥﹐你感覺好點沒有?傷還痛嗎?」程鋒轉了個身背對她﹐仍是沒搭理。 對於程鋒的冷漠態度﹐朱璦非但生不起氣﹐反而覺得難過。她仍不放棄﹐繞到臥榻另一端面對程鋒﹐道:「你不說話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?」程鋒抽出一枚玉標夾在頁裡﹐將「水滸傳」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。 「啊…」朱璦見到那枚玉標﹐一對鳳眼立時瞪大﹐伸手就要過去拿。程鋒一手將書奪走﹐眼中帶火地瞪她一下﹐咬牙切齒道:「幹嘛?」轉開頭回房﹐「碰」的一聲關上門﹐心想:「嘖﹐一大早就要看見她﹐真邪門!」轉念一想﹐「不過﹐剛剛看她走路的樣子有點怪怪的﹐好像有點跛…」朱璦為了替程鋒接脈﹐犧牲了膝蓋中的筋脈﹐行動起來一時無法適應。但﹐程鋒對此毫不知情﹐只道自己多心了。

   朱璦一早起來就受程鋒的氣﹐但也是活該的﹐誰叫她以前老是激怒程鋒。話說回來她就快要離開長風鏢局了﹐她倒希望能跟程鋒好好相處一刻﹐別老再跟他過不去。 朱璦走到正門﹐自個兒發牢騷:「怎麼玉標會在程鋒那兒?難不成是他在尋案府時撿走的?好想要回玉標喔!可是…他那麼討厭我﹐說什麼他也不會給我…」見趙旭娘正在掃地﹐便向她打招呼。

   趙旭娘道:「妳要去哪兒麼?」朱璦道︰「我說過不會再為你們帶來任何麻煩﹐只要替程大哥接好脈﹐我就會走。我要先上街買點東西﹐然後回來打點衣服。待到晚上﹐我就離開。」趙旭娘感到挽惜﹐道:「真可惜﹐我們相處的日子不多。不然﹐我真的很喜歡妳留在鏢局裡一起作伴。」朱璦笑道:「我若留下來啊﹐“某人”就會被氣死!」趙旭娘笑了出來﹐「既然妳要上街﹐我叫青雲陪妳一道去吧。現在街上到處見得到要抓妳的錦衣衛﹐妳自己一個人走太危險了。」正要去叫郭青雲﹐卻被朱璦阻止。

  朱璦道:「我其實會武功﹐能保護自己﹐不用煩勞郭局主。我走啦﹐晚點見!」語罷﹐匆匆離去。


99/12/16 9:19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0~~

  朱璦在街上閒逛著﹐買點乾糧﹐購了一匹黑馬。她牽著黑馬﹐漫步來到京城南邊的一座廟宇。 她將馬安放在樹下﹐踩著石階進入廟裡。廟裡中央擺尊如來佛﹐右邊是觀音﹐左邊是地藏菩薩﹐面西的牆上全是給人供養的小佛像﹐對面的牆卻有三個竹簾半垂的小窗子。

   此時﹐一名信女走進廟裡。朱璦拉住她﹐問道︰「姑娘﹐那窗子是幹嘛用的啊?」那女子被她一問﹐很是驚訝﹐道:「那就是去求符的地方嘛﹐怎麼連這個妳都不知道?真是的!」語罷離去﹐心裡肯定罵著朱璦這不信教的。 朱璦曾未接觸佛教﹐感到十分稀奇﹐於是向中間的窗子走過去﹐道:「呃…有神在嗎?」請符應該跟神要才最靈驗吧!所以她只好這麼問了。

   裡面的人聽到了﹐大笑出來﹐道︰「我是和尚﹐不是神仙。施主想要求怎樣的符呢?」朱璦道:「符有分哪些種啊?」廟沒上過﹐菩薩佛陀也分不清﹐更別說是要了解廟寺的習俗。 和尚道︰「符有分很多種﹐有保平安的﹐有保身體健康的﹐保事業發達的﹐保學業進步的…」朱璦插口道:「好了﹐好了!別跟我囉哩八嗦一大堆的。這些符靈不靈啊?」其實還不是她自己要問的﹐怎能怪和尚囉哩八嗦的呢!

   和尚並不生氣﹐道:「當然靈囉!施主﹐妳要不要也請一符啊?」朱璦考慮一下﹐道:「好﹐我就請個平安符。」和尚又問︰「這符要請給誰呢?施主給個名吧。」朱璦道:「這…需要嗎?」和尚道:「當然囉﹐不然符不能顯靈!」 朱璦楞了一會兒﹐跟和尚要了枝筆和一張紙﹐將名字寫上﹐交給和尚道﹐「就是要給這人的。」和尚看過﹐道︰「喔﹐原來是程鋒﹐程施主啊!」朱璦聽他將名字唸出來﹐忙叫道:「你這大嘴巴﹐誰要你講出來的啊?」她打算要送程鋒個平安符表示歉意以得諒解﹐但可沒有要將此事宣佈出去讓全世界人都知道!

  那和尚一驚﹐賠罪道:「罪過﹐罪過!施主請原諒﹐貧憎這就馬上為程施主請平安符吧!」 朱璦漲紅著臉﹐道:「好啦﹐廢話少說!快做你的法事吧!」隨即聽到一陣女人的嘻笑聲。 朱璦朝右望去﹐見三名女子在第三口窗子聚著。其中一名紫衣丫環笑道:「小姐為程爺請平安符﹐局主知道了一定會吃醋!」立在中間的一位妙齡少女道:「妳別亂說話﹐我不但為鋒哥請平安符﹐我也有為哥哥請啊!他有什麼好吃醋的?」

   朱璦微挪身子﹐調整視線﹐登時發現那女的不是別人﹐正是夜牡丹。 「施主﹐這是妳要的平安符。」窗裡的和尚叫著朱璦。 朱璦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﹐突然道:「我…不要平安符了……」心中責備自己:「白痴!我跟夜牡丹的平安符比起來﹐程大哥當然會收下她的…而不是我的…更何況他那麼討厭我…」 和尚嚷道:「施主﹐不行啊!這平安符是很神聖的東西﹐被退回了會觸怒神明﹐遭受天遣啊!」既然退不成﹐朱璦只好付錢給和尚﹐將平安符收下。

   朱璦正要走﹐卻又停下腳步。 此時﹐夜牡丹拿了兩個平安符﹐準備要離去。 朱璦忽地奔至她們﹐將夜牡丹身邊的丫環打昏﹐然後強拉著她的手﹐道︰「走!我帶妳去見程鋒!」 夜牡丹大吃一驚﹐叫道:「我不信﹐妳放開我!放開我!」朱璦叫道︰「妳只管跟我走﹐我一定讓妳相信!」受不住跟夜牡丹拉拉扯扯的﹐只好硬將她扛起來﹐跑出廟外。


99/12/16 9:25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1~~

  朱璦將夜牡丹拉到程鋒房門前﹐催道︰「快敲門啊!」夜牡丹想卻不敢﹐「我來長風鏢局已經違反哥哥的話了﹐如果要再見鋒哥﹐會把哥哥氣死的!」夜罡風也認出前些夜裡打傷自己的人是程鋒。加上程鋒上回又救走步天行﹐舊帳新仇一起算﹐夜罡風絕對饒不了程鋒。

   朱璦急道:「妳不見程大哥﹐怎樣將平安符交給他?」直接替夜牡丹敲門。聽得房裡有腳步聲﹐知道程鋒過來開門﹐朱璦趕緊回自己房裡。 夜牡丹一驚﹐道:「喂﹐別留下我一人啊!」正要追過去﹐程鋒已經將門打開站在她面前。 「鋒哥!」夜牡丹情感一激﹐唏哩嘩啦的大聲哭出來。 程鋒趕緊抱住她﹐安慰道︰「別哭﹐別哭!妳怎麼來到這兒?」與她相離過久﹐如今重逢﹐倒像是作夢一般。

  夜牡丹哽咽道:「一個怪怪的女人帶我來的。鋒哥﹐你認識嗎?」 “怪怪的女人”?大致上﹐程鋒是猜的出那怪怪的女人是朱璦。 程鋒道:「不認識﹐我們別談她吧!妳哥傷得怎樣?沒很嚴重吧?」夜牡丹道:「哥哥已經躺在床上兩天了﹐只要動個身他就叫苦連天﹐我看了都好害怕!」程鋒聽了眉頭皺成一團﹐估不到自己為了救朱璦﹐下手竟然如此狠重。

   夜牡丹道:「鋒哥﹐你別自責。我哥哥不也是傷了你麼?你們就算扯平﹐好不好?我希望你們快點和解﹐不然哥哥就會不許我見你﹐害我每天好傷心。」程鋒完全被這番話征服﹐道:「見不到妳﹐我的日子也難過極了!」 兩人在程鋒房前的花園裡聊起天來﹐不知不覺太陽已經漸漸下山了。

   在同樣的時間裡﹐朱璦卻坐在自己的房裡﹐呆呆地想著:「程鋒跟夜牡丹…他們現在一定很快樂吧?」她安排夜牡丹和程鋒相見是對的吧?畢竟﹐她不願看見一對情侶被拆散﹐因為這使她想起康玓爾…想起那段無法重圓的粉碎情緣。 她感到肚餓。她想要到廚房找點吃的。可是﹐要到廚房一定得經過程鋒的房間。 夜牡丹或許已經離開了吧!朱璦去了也不怕當電燈泡。

   朱璦輕步繞到程鋒的廂院﹐卻沒想到夜牡丹不僅還在﹐還看見她。 夜牡丹伸手比向朱璦︰道「鋒哥﹐就是她帶我來的。」 朱璦怕程鋒說她多管閒事﹐忙道:「鬼才會帶妳來﹐沒事別亂認人!」漲紅著臉跑走。 夜牡丹不解﹐道:「分明就是她帶我來這兒的啊!」程鋒笑道︰「別理她﹐她是個瘋子而已。」心想︰「朱璦…妳這不按常理出牌的人。我…有時候也該學學去發覺妳好的一面才對。」雖說朱璦總是惹他生氣﹐但程鋒今天總算看到她可愛的一面了。

   時候已不早。夜牡丹得走了。臨走前﹐她將一個綠色麻袋交給程鋒﹐笑道:「這是我今早為你求的平安符﹐保你平安以後別再受傷了。」程鋒打開來看﹐那是一本只有巴掌二分之一大的「大悲咒十小經」。所有佛法經典中﹐大悲經是最有法力、靈性的。請祂做平安符自然是最適合不過。 看她的笑容如此誠懇溫柔﹐程鋒不禁心上一暖﹐道:「謝謝…我會好好珍惜祂﹐一輩子將祂帶在身邊。」 程鋒派商六護送夜牡丹。他送二人至門外﹐目視夜牡丹離去之後才關上大門。

  程鋒將平安符收回袋子裡﹐將祂小心翼翼地收入袖裡﹐往後隨身帶著。他踱步來到飯廳﹐與郭氏夫婦和侯崑吃飯。 朱璦並未參與。她上街自個兒吃晚飯﹐因為她怕跟程鋒見面。她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﹐只是她真的不想面對程鋒。她怕自己又會惹他討厭。 程鋒吃飯時不見朱璦跟大夥兒們在一起﹐頗感失意﹐又後悔早上不該跟朱璦鬥氣。他還想謝謝她帶夜牡丹來與他相見。可惜﹐現在連朱璦人都不知要上哪兒找﹐“謝謝”二字無人可訴。


99/12/18 7:24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2~~

  夜牡丹回到逢德鏢局﹐馬上到夜罡風的房裡向他請安﹐並將另一個平安符給他。 夜罡風至今仍躺在床上動彈不得。他笑著收下平安符﹐道:「妳除了上廟求符﹐沒到其它地方嗎?不然怎麼那麼晚才回來?」夜牡丹連忙搖頭﹐「沒有﹐不過是因為跟廟裡方丈談天﹐所以耽了那麼晚才回來。」 夜罡風對妹妹完全信任﹐道:「那妳現在一定肚子很餓了﹐去叫廚房的人開火為妳做些飯吧。」夜牡丹道:「那哥哥也好好休息吧。」語罷﹐離開哥哥的房間﹐卻被早上一同上廟的兩名丫環在外截住。

   三人在走廊上走起來。其中一名丫環道︰「小姐﹐妳到底跑哪兒去啦?我們昏醒時見不到妳﹐真是急死了!」令一名丫環道:「我們在外面找妳找了一整天﹐都找不著妳。回來時怕被人瞧見﹐只好從後門回來。妳真是把我們整慘了!」夜牡丹道:「好啦﹐我跟妳們說對不起﹐妳們別再唸我了。以後如果哥哥提起這次上廟的事﹐妳們就說我整天都在廟裡陪方丈聊話﹐別的地方都沒去﹐聽見沒有?」兩名丫環答應她。夜牡丹又道:「我先回房﹐妳們幫我吩咐廚房下碗麵﹐端到我房裡來。」說罷﹐回到自己房裡﹐乍見到一名男子坐在桌邊﹐手中握著夜牡丹從朱璦身上摘下來的舞鳳刃。

   夜牡丹怔道:「孟大哥好。」這男子叫孟召森﹐一身冷色系的打扮﹐眼裡堆著的是令人畏懼的邪氣。 孟召森裝得一幅和藹可親的樣子﹐道:「牡丹妹妹﹐好久不見啊。」將刃拔出鞘裡﹐又道:「這麼好的一把武器﹐妳要來幹麼?」 夜牡丹道:「那是撿到的。孟大哥喜歡的話﹐就送給你吧。」儘管他和夜罡風是莫逆之交﹐夜牡丹卻從未喜歡過他。如果孟召森喜歡那把刃﹐夜牡丹希望他拿著就走﹐別再留下來煩她了。

   孟召森冷冷一笑﹐「是麼?那我就老實收下了。」身子突地一閃﹐殺出舞鳳刃﹐插入夜牡丹的心房! 鮮血登時從夜牡丹的心房流出﹐接著染紅衣裙和地面。 孟召森將刃拔出﹐扶住已斷氣的夜牡丹﹐冷笑道︰「牡丹妹妹﹐我不會讓妳這一死白白犧牲的。」

  此時﹐朱璦回到長風鏢局﹐拿了包袱﹐來到正廳向郭氏夫婦及程鋒告別。 朱璦交給郭青雲一碇金子﹐「這是鏢費﹐夠吧?」 郭青雲道:「太多了﹐我叫商六進帳房拿點錢找妳吧。」朱璦道︰「不必了。多付點錢﹐我也覺得自己的身價高些。我要走了。各位﹐保重了。」正要走﹐卻被趙旭娘叫住。

  趙旭娘道:「晚上要走太危險了﹐不如留到明早再走吧。」郭青雲也連聲贊成。 朱璦想推辭﹐程鋒突然開口﹐「急著晚上離開幹麼?難道不怕走夜路會見鬼?」語罷﹐離開廳內﹐回自己房裡拿起「水滸傳」卻無心翻讀﹐心中盡是牽掛朱璦﹐怕自己剛剛那麼粗魯的留客法留不住她﹐反而將她嚇跑。他其實也想要朱璦多留一晚﹐但不好意思直接表達出來。

   趙旭娘道:「二弟的話是難聽了點﹐但他也是真的希望妳多留一晚。妳就再住下來吧。」拒絕不了他們一片關懷﹐朱璦便答應了。


99/12/18 7:30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3~~

  翌日一早﹐便有人上長風鏢局敲門﹐敲門之聲急烈如雷。 侯崑趕到正院開門。門才一開﹐來者突地一劍揮來﹐闖入鏢局。 侯崑往後跳開﹐看清楚是夜罡風帶著數十名手下﹐驚慌不已﹐忙道:「夜局主大駕光臨﹐不知有何貴幹?」

   夜罡風氣色慘白﹐如今仍被程鋒所造的傷折磨著。他揮劍指在侯崑的鼻尖﹐道︰「把程鋒叫出來﹐我不跟你們長風鏢局為難!」侯崑無計可施﹐只得匆匆來到後院﹐先去向郭青雲稟告夜罡風帶人來鬧事﹐再去請程鋒出來。 郭青雲連忙穿上外衣﹐要趙旭娘待在房裡別出面﹐趕到正院探個究竟。他來時﹐程鋒已到﹐卻和夜罡風打得一團混亂。

  郭青雲躍入戰陣﹐阻止二人﹐勸道︰「夜兄﹐你有傷在身﹐何苦仍要動戈操刀?」夜罡風氣道:「你為什麼自己不問程鋒?」程鋒一臉無辜﹐道︰「夜兄﹐我究竟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﹐你非要至我於死地不可?」夜罡風咬牙切齒道:「你上回 救走闖入我家的賊子﹐沒想到那賊不服氣﹐昨夜來到我家刺殺牡丹。這筆仇﹐我理當先從你算起!」

  程鋒聽夜罡風說夜牡丹已死﹐登時獃住了。 不可能的!昨天還跟她有說有笑的﹐如今怎能說死就死? 郭青雲道:「夜兄﹐你怎麼肯定殺害令妹的兇手是程鋒所救走的人呢?」夜罡風令一名手下拿出舞鳳刃丟在程鋒面前﹐道︰「這柄刃和程鋒救走的人所用的武器是一樣的﹐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們都是同個人嗎?我來是要程鋒償命而已﹐我不會將長風鏢局一起牽連。若郭局主執意一再阻攔我的行事﹐我只好先收拾你!」

   程鋒一聽﹐驚道:「夜兄﹐這事與我大哥無關﹐你別拿他出氣。牡丹之死…我一定會負起責任!」拿起舞鳳刃﹐沉默一會兒﹐續道︰「請夜兄寬容我三日﹐我一定會將兇手的首級帶去逢德鏢局祭祀牡丹…然後我也會當你的面自行了斷!畢竟﹐若不是因為我救走兇手﹐兇手也不會再有下手的機會﹐對牡丹做出如此殘忍的事!」語罷﹐眼淚奪眶而出。

   「…好!」夜罡風心中同樣悲痛﹐「你有這份心﹐牡丹地下有知﹐願她早日幫你找到兇手﹐了結此仇!」忍不住地也留下淚﹐接著一陣強烈咳嗽﹐整個人昏了過去。

   郭青雲趕緊派下人將夜罡風扶入客房休息﹐不料卻被夜罡風的一名貼身護衛拒絕。 那護衛道:「咱家局主向來不受任何人的恩惠﹐如今亦不可能留在貴鏢局受外人照顧。我背局主回家就好了﹐郭局主無須相送。」背起夜罡風﹐領著同夥人一道走了。 程鋒心中放不下﹐便一道跟去。

  來到逢德鏢局﹐覺得鏢局死氣沉沉的﹐程鋒心中更難過。他來到夜牡丹的靈柩旁﹐見她一身赤紅壽衣﹐手中握著一束彩紙摺成的牡丹花﹐安祥地睡在裡面。 這一睡﹐卻是永恆的。程鋒不禁悲從中來﹐慟聲大哭。 此時﹐孟召森來到﹐見程鋒哭得如此悲慘﹐便裝得一幅憐憫的嘴臉﹐反覆一直說著夜牡丹死得多麼無辜﹐要程鋒為她報仇。程鋒正悲傷著﹐心神毫無防範﹐就真的被孟召森的話鞏固了報仇之心。


99/12/19 13:21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4~~

  夜罡風和程鋒之間的衝突好不容易平息了﹐郭青雲回到自己的房裡﹐坐在床沿邊﹐心中卻又擔心另一件事︰「二弟要自行了斷﹐為夜姑娘的死負責任?這…唉!」忽然﹐被一束七彩波光射入眼裡。那彩光來自趙旭娘手中的一頂鳳冠。 「卿卿。」郭青雲見她站在窗邊﹐沐在一片昕夕之中更為美妙。「那不是朱姑娘的鳳冠麼?妳一直瞧著它﹐很喜歡它麼?」

  趙旭娘面帶微笑﹐道:「這鳳冠非比尋常。它以金絲為骨﹐綴以珠旒翠玉﹐其手工更是超絕群倫﹐獨一無二。它少說也值個五千三百兩﹐而且絕非戲班子戴的普通道具。」 郭青雲將它接過仔細觀察﹐道:「它卻為奪目瑰麗﹐非一般人戴得起。妳有意告訴我﹐朱姑娘持有這頂鳳冠﹐想必她不是什麼戲班子﹐真正身分或許大有來歷?」趙旭娘道:「是的﹐我猜測朱姑娘絕非凡家出世。只是﹐她為何故意隱瞞身分﹐這點﹐我就無法理解了。」

   郭青雲瞧著它﹐溫情一笑﹐「我們結婚時﹐我沒錢買這麼好的鳳冠給妳戴…妳不生氣吧?」趙旭娘跟他坐在床沿邊﹐道:「這麼好的鳳冠本來就是個奢侈品。你當時若真的有錢買﹐我也不會戴。」郭青雲心中一盪﹐將妻子拉入懷裡﹐柔情道:「娶得妳這麼一位賢慧的妻子﹐我怕全天下的男人都要怨老天不公平。」趙旭娘噗嗤一笑﹐道:「不說這個啦!你回房時就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﹐剛才外頭到底發生什麼事?」

  只郭青雲有這麼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﹐心中更為欣慰﹐道:「其實﹐剛才夜罡風來過。他口口聲聲說朱姑娘殺了夜牡丹﹐又因為上次朱姑娘夜闖逢德鏢局由二弟救走便要取二弟的命﹐說如果不是二弟救走朱姑娘﹐今天她也不會活有一口氣再到逢德鏢局殺人。

   沒想到二弟還真的贊同夜罡風的說法﹐認為自己該對夜牡丹的死負起責任…於是應承夜罡風先殺朱姑娘報仇﹐再為自己送終﹐為夜牡丹討回公道。」

   趙旭娘道:「要以兩條命陪一命﹐公道又何在呢?夜罡風未免夜逼人太甚。」郭青雲搖頭嘆氣﹐「不是夜罡風逼的…是二弟自己提出來的。」趙旭娘道︰「二弟既然說得出﹐一定做得到。更何況﹐他人又固執﹐我怕任憑我們如何勸解﹐也挽不回他的決定。」郭青雲又嘆了一聲更長的氣﹐「難道就別無他法嗎?」

   趙旭娘眼珠一轉﹐隨即道:「辦法是有!」郭青雲道︰「是什麼樣的辦法﹐旦說無妨。」趙旭娘道:「就是讓朱姑娘洗脫殺人罪名。」

  郭青雲一怔﹐連忙道:「這怎麼可能!我們不能為了救二弟一命﹐讓朱姑娘賴掉殺人之罪。」趙旭娘道:「可是﹐你們憑什麼一口咬定是朱姑娘殺人呢?」郭青雲道:「夜罡風發現殺害夜牡丹的凶器是朱姑娘用的舞鳳刃﹐如此一來﹐兇手除了是朱姑娘…等等!兇手不一定是朱姑娘﹐或許有人借刀殺人﹐將罪名推到朱姑娘身上!」趙旭娘笑而不語。

  郭青雲在她的額頭柔柔一印﹐道:「我真莽撞!卿卿﹐還好有妳點化﹐不然我可要冤枉朱姑娘啦!」趙旭娘道:「在真兇未找到之前﹐朱姑娘仍然脫不了嫌疑。不過﹐我希望她不是兇手。說真的﹐我很喜歡她。」 此時﹐商六在外頭急著敲門﹐慌張道:「局主﹐夫人﹐有貴客來啦!你們得快出來接見啊!」


99/12/20 7:54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5~~

  原來﹐女巡案朱璘和丈夫甘肅巡撫高兆和來到﹐整個長風鏢局登時被兩名高官身邊帶的多名護駕給團團圍住。 郭氏夫婦來到正廳迎接二人﹐卻見朱璦跪在一對白髮夫婦面前叫奶奶和爺爺﹐心中登時驚訝難收。 那對夫婦見郭青雲和趙旭娘來到﹐雙雙上前行禮。男的道︰「想必二位就是郭局主跟尊夫人吧?撇人冒昧前來打擾貴鏢局﹐失禮之處﹐有望見諒。」

   郭青雲還禮道:「言重了。兩位大人臨駕﹐不曾遠迎﹐請快上座。侯崑﹐奉茶。」兩位正是女尋案和巡撫。 朱璘道:「郭局主不用麻煩了﹐我們不過是要將這不孝孫女帶回家﹐立刻就走人。」“不孝孫女”就是指朱璦。 朱璦一驚﹐連忙向爺爺求情︰「爺爺﹐我不要回去﹐別帶我走!」朱璘斥道:「放肆!一個女孩子家在外拋頭露面行麼?在婚禮當天又逃婚﹐妳簡直是越來越不像話了!今日好不容易找到妳﹐妳就得乖乖跟我們回去﹐跟翁少卿成婚!」

  郭青雲和趙旭娘聽了恍然大悟。原來﹐朱璦不是演什麼白素真的旦角﹐而是逃婚的新娘。 站在高兆和身旁的一名年約二十五的男子突然道︰「小姐若不嫌棄﹐希望能給在下一個機會。」他…他就是還沒升官為錦衣衛總指揮使的左護衛翁泰北。新婚當日﹐他是新郎。當他發現新娘狠心落跑時﹐便拜託錦衣衛總指揮使派出大批錦衣衛為他尋回新娘。 高兆和向來最疼朱璦這個孫女﹐不禁憐愛地說︰「男大當婚﹐女大當嫁﹐妳為什麼一定要拒絕翁少卿呢?更何況﹐這婚事是佚大人做的媒﹐妳又怎能不試抬舉﹐以逃婚拒絕婚事?」佚大人是指翁泰北之前一任的錦衣衛總指揮使﹐佚啟聖。此人一直相當提拔翁泰北﹐又和女巡案交情很好﹐當他得知朱璦待字閨中﹐翁泰北又是壯年未婚﹐便好心要湊和他們。

   朱璦了解爺爺奶奶一片愛心﹐希望孫女能找個有頭有臉的人嫁﹐以後好跟著吃香喝辣。然而﹐她卻道:「恕孫女大逆不孝﹐另行他道﹐辜負了爺爺奶奶對我的一片寄望…我真的不想嫁人……至少現在還不想。」 現在不想﹐並非不要。高兆和會意﹐心中鬆了一大口氣﹐道︰「既然現在不想﹐我們就不勉強妳。但﹐妳還是得跟我們回去﹐不能老是在外待著啊!」只要孫女肯回去﹐他拼死拼活也要將她綁在花轎上﹐跟翁泰北成婚。 朱璦道:「我現在還不能回去…爺爺﹐我求您寬容我兩個月時間﹐讓我完成一件心願。一旦心願完成﹐我就回家照您們所願﹐與翁少卿成婚!」取出一把匕首﹐往秀髮一揮﹐削髮立願。

   此時﹐程鋒剛好回來﹐撞見如此突然的情景﹐連忙將商六抓到一旁﹐問出究竟。當程鋒知道朱璦是逃婚的貴族千金﹐想道︰「她不是花旦…是…是逃婚的新娘?她又騙我了!」握緊拳頭﹐只差沒噴火了。「可是﹐她有什麼心願要完成?她不會又再騙人吧?」 朱璘見孫女膽敢將絲髮斬斷﹐心中暴怒不已﹐當場對孫女不停吼罵。然而﹐無奈是個疼孫女的爺爺道:「好吧﹐妳有什麼願望﹐就去實現吧。不過﹐兩個月未免太長了吧?」

   聽到爺爺肯答應﹐朱璦更是不放過機會﹐道︰「那是因為我要上甘肅一趟﹐所以時間必須久一點。」 朱璘聽見了放聲大哭﹐「待在京裡好好的﹐幹麼要跑到甘肅?還…還是妳不喜歡留在京裡﹐嫌陪我這老太婆沒趣?」躲進丈夫懷裡痛聲大哭﹐哽咽道:「去甘肅有什麼好?妳以前跟你爺爺去住那裡﹐我每天都擔心你們﹐掛念你們。如今﹐隔了將近二十年﹐你們終於回來了﹐我以為這下子我們可以不必再分離了﹐沒想到…沒想到妳又要回甘肅!妳這麼狠心的拋下我這奶奶到底是於心何忍啊?」 「老伴﹐別哭了!又沒說一去不回﹐妳不必那麼激動啊!」二十年前﹐未告老還鄉的高兆和﹐身為甘肅巡撫﹐帶著不到二歲的朱璦在嘉峪關一帶住上二十多年﹐監督復修長城的作業工程。如今朱璦長大了才又回京﹐理當要好好跟奶奶團聚的﹐卻又說要再回去﹐朱璘當然是又氣又傷心。

  朱璦忙勸道:「是啊!奶奶﹐我只是要去段日子﹐不久後就會回來啊!您老就別那麼傷心嘛!」朱璘停止啜泣﹐用著半信半疑的眼神看著朱璦﹐道︰「妳不會這樣一去就不回來?」朱璦道︰「絕對不會。奶奶﹐您別想太多啦。」用著懇求的眼神看向爺爺﹐要他答應。 高兆和心想:「玉姬這麼想去甘肅﹐是想找嘆世跟驪筑吧?他們從小一塊長大的﹐如今玉姬回京當然會想念他們。…也罷﹐就讓玉姬去甘肅一趟…可是……可是現在塞邊不是很平定……」

  「爺爺﹐您讓我去嘛!」朱璦輕輕一拉高兆和的袖子。 高兆和道:「老伴啊﹐就讓她去吧。等到她和翁少卿成婚後有為人妻子的本分要盡﹐哪兒容得她再抽出時間往甘肅跑?」朱璘默聲允許。高兆和對玉姬道︰「我跟奶奶就答應妳上甘肅﹐不過必須在長風鏢局的保護下才可以去!但不知郭局主意下如何?」 郭青雲道:「我們已經保過令嬡一次﹐這次再保相信不會有問題的。」高兆和笑道:「那當然﹐貴鏢局可是天下名鏢﹐撇孫女交由你們保護自然是最妥當了。這裡是一千兩銀票﹐請先收下。事成之後﹐撇人會再多付五千兩的。」郭青雲承受不起﹐忙道︰「這筆金額太高了﹐在下不能收。」高兆和道:「什麼金額太高不能收?難道我家孫女不值這一千兩麼?我嫌花個一萬都還不夠呢!」將銀票強塞入郭青雲的手裡﹐之後下令走人。

   臨走前﹐翁泰北放心不下朱璦﹐再三交代郭青雲一定要好好保護朱璦﹐又塞給朱璦一大把銀票﹐關心道︰「小姐﹐此行珍重了。在下若非因為有公事纏身﹐不然一定千里跟隨﹐別說是一件心願﹐就算是千百件我都一定會協助妳達成。」 面對如此癡情的翁泰北﹐朱璦想理又懶得理﹐道︰「翁少卿抬愛了﹐小女子和德何能﹐受之有愧。」拒絕收下翁泰北給的錢﹐為爺爺奶奶送行。 高兆和臨走前在孫女的耳邊輕聲叮嚀:「最近嘉峪關又犯外患﹐妳到了甘肅又一定往那兒跑去找嘆世跟驪筑。妳就好好照顧自己﹐別跟鏢隊走丟﹐讓郭局主好好保護妳﹐聽見沒?」嘆世跟驪筑就住在嘉峪關一帶﹐孫女既然要去﹐爺爺自然會擔心。

   朱璦一驚﹐叫道︰「什麼?」高兆和一反手﹐忙堵住朱愛的嘴﹐道:「噓﹐小聲點啦!」朱璦低聲道︰「甘肅又在打仗了?」高兆和道︰「是啊!這件事目前只有宮裡跟塞外知道﹐民間消息還未傳開呢!妳可別漏了風聲﹐不然又要攪的人心惶惶﹐讓蒙古人趁機佔風!」朱璦點頭﹐問道︰「奶奶不知道這件事麼?」高兆和道:「妳奶奶最近一手接下三件命案﹐忙昏了頭﹐根本就沒聽說甘肅又受外族侵略﹐會知道才怪!」朱璦偷笑﹐道:「也對﹐如果奶奶知道了肯定說什麼都不會讓我去!」高兆和拍拍孫女的頭﹐「要讓妳去﹐我也很擔心。不過﹐妳都長大了﹐我也不可能一輩子照顧妳。現在是妳學習獨立最好的機會了!」朱璦眼圈一紅﹐忙點頭。


99/12/21 13:42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6~~

  一票人走後﹐程鋒終於忍不住爆開性子﹐手執舞鳳刃﹐怒聲道︰「妳究竟是存何居心?」 「啊?」朱璦不知道牡丹遇害此一事。 「別裝傻了…。妳殺了牡丹﹐我要為她報仇!」其實﹐真正傻的人是程鋒。當他接過舞鳳刃時﹐他唯一能想到的嫌疑犯便是朱璦﹐再加上孟召森不停在他耳邊慫恿他找出刃主報仇﹐他就真的被催眠了。 如今﹐朱璦就站在程鋒的眼前﹐使他更禁不起報仇的慾望! 他虎目圓睜﹐恨恨瞪她﹐二話不說﹐向她正面揮刃而去。 朱璦連連避開來勢﹐驚慌道︰「你在說什麼﹐我聽不懂!」牡丹死了?真…真是正和她意啊!可是她多久以前就打消了殺夜牡丹的念頭﹐為何如今不殺她﹐她偏偏死了!

   程鋒狠狠相逼﹐一招送出﹐次招又到﹐一刻也不容緩﹐刃中使出「無雙劍法」的精髓。 朱璦手無兵器﹐又不慣操拳動腳﹐碰上了名派劍法﹐更是無能抵抗﹐雙臂立時中了兩劍﹐倒地不起。 程鋒正待再補一劍過去了結她的生命﹐一粒小石子突然從他的手腕飛過抹而過。他驟覺手一麻﹐不得不鬆手放開舞鳳刃。

  趙旭娘忙扶朱璦起身﹐她卻謝絕﹐獨個兒站起來﹐走向舞鳳刃將它拾起。 程鋒又要飛打而去﹐不料郭青雲將他一把抓住。 郭青雲道:「二弟﹐沉下氣!」適才那粒小石頭亦是從他手中打過來的。 程鋒怒極狂吼︰「我沉什麼氣?牡丹死了﹐我沉的住氣嗎?」硬要掙開郭青雲的手﹐卻被他抓的死死。 郭青雲道:「你如此相逼﹐又是於心何忍?你難道沒想過﹐有人借刀殺人﹐讓朱姑娘承受這不白之冤嗎?」 程鋒忍住氣道:「朱璦﹐我只問妳﹐牡丹是不是妳殺的?」 朱璦突然發聲大笑﹐手中撫摸著冰寒的舞鳳刃﹐道︰「就算我當真殺了她﹐我也不會當著任何人面前承認﹐哈哈哈……」

   程鋒氣得七竅生煙﹐叫道:「妳笑什麼?人死了﹐妳還那麼開心嗎?」 「沒錯﹐我很開心!我開心極了!」說是開心﹐朱璦卻流出淚來。「夜牡丹死了又如何?那不過是種報應!夜罡風曾奪走我所愛的人﹐如今老天也要奪走他所愛的人!這一切都是報應﹐哈哈哈!」 她仰天狂笑﹐笑聲愀兮﹐漸轉為啜泣﹐令眾人看得心驚膽寒。 「夜罡風殺了康玓爾啊…。」她滄聲道。 「朱姑娘指的“康玓爾”是…?」郭青雲小心問道。 此時﹐她臉上猶如鋪上烏雲﹐憤憤悲道:「我爺爺還沒退休回京時﹐帶著我在甘肅做巡撫將進二十年。之後﹐在我九歲時﹐我被送到蒙古做政治人質。那段日子裡…我被欺壓、被藐視﹐生活相當艱難…但也最快樂…我認識了一位蒙古人……他就是康玓爾。康玓爾不計較我的身份﹐總是對我很好﹐替我趕走欺負我的人…對我既溫柔又照顧﹐連武功也是他教我的。我們…我們一直彼此深愛著…直到有一天康玓爾發現了一張尋寶圖﹐被夜罡風得知……夜罡風為了得到藏寶圖﹐殺了康玓爾…奪走了藏寶圖…」 無人對言﹐顯然都是咋舌不已。

   朱璦望入程鋒的眼裡﹐淒聲道︰「十多年來﹐康玓爾是我唯一的依靠和精神支柱。你說﹐康玓爾對我付出的愛﹐會比不上你和夜牡丹之間的深情重諾麼?哼﹐十年的情…十年的愛﹐如今就因夜罡風的一個貪字而破碎!或許﹐你失去夜牡丹的痛苦﹐還遠不及我失去康玓爾的痛來的徹骨!」語罷﹐憤憤回房。 「二弟﹐去洗把臉﹐冷靜下來。朱姑娘是否就是真兇﹐我希望你仔細查清再做結論。否則﹐一旦你殺錯人﹐你無法向自己交代。」郭青雲微微觀察程鋒﹐但見他臉上愁恨交加﹐一時拿不定他在想什麼。 程鋒收起焰氣﹐一語不發﹐回到自個兒房裡﹐上床就想大睡一場﹐卻睡不著。他一方面為了夜牡丹的死悲痛不止﹐一方面顧及郭青雲的勸諫﹐再想起朱璦的話和她那張哭得猶如被雷雨震碎的秋海棠的臉﹐程鋒整顆心早已顧不及要報什麼仇﹐當下跑出房找朱璦去。

  「大嫂!」程鋒一開房門﹐乍見趙旭娘站在房外。 趙旭娘問道:「還在生氣麼?」程鋒搖頭。 趙旭娘微微一笑﹐「那便好。有件事﹐我原本不應該講。但﹐如今看你跟朱姑娘鬧得那麼僵﹐我也忍不下去了。其實﹐我知道你對朱姑娘一直懷有偏見﹐認為她只會惹麻煩…甚至帶來不幸。但是﹐她不是那種人。我希望你能重新評估她。」程鋒道: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會災禍不斷。這是事實﹐並不是我對她的偏見啊!」 趙旭娘嘆道:「那你就錯了。如果她不在的話﹐那才真的是災禍。當你的筋脈被「破魂七劍」震斷時…你知道是誰犧牲了自己的筋脈﹐為你做手術接上的嗎?」

  程鋒一怔﹐問道:「是…是朱璦?」趙旭娘道:「就是她。她為了你﹐在自己膝蓋彎內取出筋脈﹐為你接上﹐這就是為什麼她最近走路有點跛。你難道沒看出來?」程鋒叫道:「我…我當然看得出來!但﹐我以為是自己多心了…這天大的事﹐怎麼沒人告訴我?」趙旭娘道︰「是她要我們保密的。她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﹐道自己欠她人情…如今﹐我將這事抖出來﹐亦不指望你報什麼恩﹐只是希望你改變對朱姑娘的看法。二弟﹐你有在聽嗎?」 程鋒心如翻浪倒海﹐顧不得回答﹐忙跑到朱璦的房間找她﹐來到她房前﹐卻見門是敞開的﹐裡面是空的﹐地上還拖著一行血跡引至馬廄… 一匹棲在馬廄裡的黑馬…也不見了…… 「璦!」隨著一聲高呼﹐程鋒奔出鏢局找朱璦。 原來他在乎她﹐但平常在一起時卻不知珍惜。是分離讓他看清她的重要性。

 


99/12/22 4:19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7~~

  「璦…」程鋒找不到朱璦﹐情急之下卻不知所措﹐便上了酒館以酒麻醉自己。 他趴在桌上﹐臉色泛紅﹐鼻頭發紫﹐顯然是醉得相當嚴重。 酒店小二怕程鋒沒錢買酒﹐過來他身邊﹐小心翼翼道︰「大爺﹐您喝了這麼多酒…待會兒要是睡著了…這酒錢我向誰拿啊?」 程鋒沒回話﹐只是掏出一包碎銀丟在地上。他揮手要抓酒杯﹐卻撲了空。他再試一次﹐仍沒抓到…反而失手將一旁的酒罈打碎在地。 他想生氣﹐可是腦海裡勾起的不是憤怒﹐而是朱璦的聲音笑靨。 他何時淡薄了夜牡丹在心中的地位?是自從夜罡風將他們二人隔離的時候吧。他何時對朱璦動了真情?說不上何時﹐因為真情是日久漸萌的。

   朱璦雖然比不上夜牡丹的柔和慈貌﹐但她的狂熱艷容總是挑動著程鋒的心弦。縱使她不文靜不賢淑加不端莊﹐她的活潑好動又為程鋒的生命添了嶄新的色彩。儘管她總是調皮搗蛋﹐但她確實是對程鋒好之又好。她不單安排夜牡丹與程鋒見面甚至還為他掏筋續脈!如此肯犧牲的女人﹐程鋒又怎能不去憐愛她﹐關懷她? 他心中明白…璦就是運轉他生命的愛!他不能失去這場愛! 此時﹐一名年約十五歲的男子打從酒店外經過﹐見程鋒在裡面忙跑進來攙住他﹐道:「二局主﹐我可終於找到您了!您跟朱姑娘突然不見﹐鏢局裡每個人都擔心死了。趕快跟我回去吧﹐別在外面吹風著了涼。」

  隔著朦朧的視線﹐程鋒認出他是長風鏢局裡的一名鏢師。他雖年紀輕輕﹐但辦事勤快精明﹐深得郭青雲和程鋒的讚賞。如今程鋒和朱璦失蹤了一整晚﹐郭青雲除了派商六出來找人﹐也派了他。 程鋒搭在他的肩上﹐手中抓著酒罈﹐道︰「急什麼…!留…留在這兒……醉醉…醉酒銷魂…不是很…好嗎…?來…心茗…陪…陪……我喝個天昏地暗!」將酒罈舉到小聖面前﹐傻傻地笑著。 心茗將酒罈奪走﹐放在桌上﹐道︰「我不是來陪二局主喝酒的。您醉得太厲害了﹐我們快回鏢局吧。」 程鋒忽地脾氣一發﹐撥開心茗﹐叫道︰「真掃興!」奔出酒館﹐卻腳步失控﹐跌地不起。

   此時新晞慘斂﹐煙雨濛濛﹐遠遠傳來打更聲響著五更天。雨點一滴滴打在程鋒的臉上﹐卻像是在為他掉淚… 心茗跟出來﹐為程鋒撐傘遮雨﹐道︰「二局主﹐別為難我﹐跟我一起回去吧。待會兒我還要幫六爺找朱姑娘﹐我不能在這裡耗時間啊。」 「找…?」程鋒不也是在找她嗎?可是找不到。 心茗將程鋒攙起﹐二人突然聽到一陣沉穩的馬蹄聲。 程鋒勉強定了定眼神﹐眼中站著個披簑衣﹐牽黑馬的女子。 程鋒心中一喜﹐搶上前拉住她﹐「璦!」眼中的影子正是朱璦。「妳的傷沒事吧?走!跟我回鏢局﹐我叫六爺替妳紮傷!」牽著她﹐就往長風鏢局的方向走。 朱璦定住腳步﹐沒有順從的意思。程鋒一慌﹐隨即念起自己舉動過於大膽﹐正要鬆手放開她﹐卻又被她握住。兩人默默不語﹐卻已明瞭彼此的情意綿綿……

   「夜姑娘…不是我殺的。你…相信我嗎?」朱璦打破沉默。 程鋒道:「當然相信!我絕不相信妳會傷害毫無抵抗力的性命!倒是…妳的腿少了兩寸筋脈…走起路來不礙事吧?」 朱璦笑笑﹐「…沒關係的。我沒了兩寸筋脈…走起路來感覺真的很怪﹐但久後就會適應。我要走了﹐你也快回鏢局吧﹐省得郭局主跟郭夫人擔心你。」鬆開程鋒的手﹐跳上馬背﹐卻被心茗快一步抓住韁繩。 心茗慌道:「朱姑娘既然已是撇鏢局該保的人﹐要上哪兒都不能一人孤行!請朱姑娘先跟我們回鏢局﹐再由長風鏢局的陪同下一起離去!」這話正合程鋒的意思!有著柔情深愛竟然還挽不住她﹐那麼就憑這層微薄的保鏢與被保人關係﹐把朱璦抓回去吧! 朱璦道:「這次是我爺爺託貴鑣局保我的﹐而非我本人託的﹐所以跟我毫無關係。我愛去哪裡﹐愛多少人去﹐我想貴鏢局無須過問。爺爺是個通情明理的人﹐他不會因為你們沒保我而怪罪你們。」

  程鋒一怔﹐把韁繩奪過﹐道︰「不行!說什麼妳都不能走!現在就跟我們回去!」朱璦猛力拉過韁繩﹐道:「我有要事待辦﹐恕難從命!」見程鋒怔怔無語﹐心中自是百般難受。但又能怎樣!她有自己的心願要完成﹐所以她不得不走。 她輕踢馬腹﹐那黑馬帶著人﹐如箭離弦﹐驟時消失在煙霧中。 程鋒見她離去﹐腦裡一片空白……他不能自主…只能放縱酒精征服。 「二局主!」心茗出手扶住暈過去的程鋒﹐背他回長風鏢局。

 

99/12/22 4:19 海膽五號

~喜從天降18~~

  原本是一列青色屏障的祁連山﹐如今卻立冬未至便換上雪衫霜衣。在山裡隱居的人﹐無奈湖泊已結冰而無法釣魚﹐只得悶在家裡抽煙斗烤火盆。隔著窗櫺﹐見外頭瑞雪飄香﹐心中萌起和平的喜悅感。

   雪花溫柔地說…他懷念的人快來了。 京城裡還未即祁連山的安逸雪景﹐相反的…還挺熱鬧的﹐尤其是長風鏢局簡直是要鬧上天了! 「放開我!我要去找璦!」程鋒回到鏢局﹐喝了解酒湯﹐意識恢復後便開鬧。

   「二弟﹐別衝動啊!」郭青雲一把扯住程鋒的腿﹐不准他跨出門檻。「我已經派人出去找朱姑娘了﹐你酒意尚未全消就別再跑出去了!」 「別管我!讓我走!」就算是被郭青雲抓得死死的﹐程鋒仍是不屈服。 「心茗﹐去給我拿繩子來綁住二局主!」郭青雲一聲命令﹐心茗馬上亮出金剛神捆圍向程鋒﹐拼上小命捆住他。

  程鋒大怒﹐「啪」的一聲撐裂捆繩﹐奪步出門﹐驟然跟個湊巧要進來的鏢師撞在一起。不幸那鏢師頭硬些﹐程鋒當場被撞得翻滾墬地﹐眼前星光亂冒。

  心茗忙將程鋒扶在椅上坐著﹐問道:「二局主﹐你沒事吧?」 程鋒答不上話﹐腦裡一片混亂。 郭青雲道:「劉伯﹐您怎麼回來了?朱姑娘人找到了麼?」適才那位和程鋒相撞的人便是長風鏢局﹐人人稱為劉伯的武術監督劉翔遠。 劉翔遠道:「是啊﹐就是因為找到人﹐我才趕回來向局主您稟告!

   我和商六在城外三里看見她騎著匹黑馬往西行﹐商六上前說服她回京﹐怎料兩人對不上話﹐一下子就開打了!我是趕回來搬救兵的!」 程鋒一怔﹐抓住劉翔遠的衣襟﹐暴喝︰「你剛才說什麼?商六對璦出手?」劉翔遠被嚇得臉色翻白﹐連忙求饒︰「嗚﹐二局主﹐商六勸不動朱姑娘回京﹐當然只有施壓暴力了!」

   「混…混帳!」一抓攀龍棍奔至馬廄﹐匆匆上馬﹐馳騁如雷趕出城外。 郭青雲顧不得牽馬騎﹐當下展開輕功﹐緊追過去。 兄弟二人出城﹐隨即看到不遠處有人影晃動。

   程鋒心下更急﹐加快馬步奔至他們。 「璦!」程鋒勒住馬韁﹐跳下馬背趕緊抓住朱璦﹐道︰「妳沒事吧?沒受傷吧?」 「我沒事啊!」見程鋒如此歇斯底里﹐朱璦想笑又怕程鋒的一片深情關懷大打折扣。 「我…有…事啊…」倒在一旁的第三者傳來可憐的叫聲。

  「商六!」郭青雲隨後跟到﹐忙將商六扶起來。「你怎麼啦?」 商六手抱著頭﹐道:「我從半空襲擊朱姑娘﹐居料被她躲過。我來不及落地就倒頭栽下來﹐在頭上撞了個大包。」郭青雲道︰「我們這就回鏢局為你看傷吧!二弟﹐咱們走吧!朱姑娘﹐妳也得跟我們一起回去。」朱璦卻抵死不從。

   程鋒道:「大哥﹐既然璦不想回京﹐我們就別勉強她。」他不想為難朱璦。郭青雲驚道︰「你說什麼﹐這怎麼成?朱姑娘是周大人託我們要保的重要人物﹐我們不能讓她在沒有我們的陪同下擅自離去。朱姑娘﹐妳務必跟我們回鏢局﹐等鏢隊準備好了再一道離開。」

   朱璦道︰「上甘肅的路很遠﹐我等不到貴鏢局做好準備再動身出發。」郭青雲不讓聲﹐道︰「鏢隊準備不會超過半天﹐我保證絕對不會耽誤妳的行程。」朱璦強詞奪理︰「既然我都出城了﹐我不想再回去了。」程鋒插進來﹐道︰「不如我和璦先趕路吧。我會一路做記號﹐大哥你跟鏢隊便可以隨著記號跟過來。」

   這主意不錯﹐然而郭青雲不放心﹐道︰「只有你一人保護朱姑娘…可能太勉強了吧?」程鋒道:「大哥﹐難道你不信任我?」這句話壓郭青雲剛剛好。 郭青雲連忙笑道:「呵呵﹐當然不是!我最信任你了!那﹐好吧!就照你安排的這麼做﹐我跟六爺這就回鏢局籌備鏢隊。你們也快趕路吧!」語罷和商六離去。

   朱璦上馬﹐長吹了一口氣﹐「你們長風鏢局真愛管人閒事。」嘴上這麼說﹐其實心下暗自高興程鋒跟來。程鋒回到馬鞍上﹐道︰「憑妳一個人又能幹什麼好事﹐多多少少還不是需要別人幫忙!」朱璦道︰「可是啊…小毛毛蟲又能幫什麼忙呢?」程鋒發開脾氣﹐「誰…誰是小毛毛蟲啊?」兩人一邊吵著一邊上路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