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eke 99/07/06  0:13

情意相知癡夢圓1‥

  (一) 斜風細雨不需歸
  “鳳兒!”不知什么時候,皇上已經悄悄地走到她身邊,輕輕地喚了她一聲。 天鳳正支著下巴頦兒,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大槐樹。前几天這樹還光禿禿的呢,如今卻蒙上了一層嫩綠色,薄薄地閃著亮光。“唉,春天馬上就要來了,而我只能枯坐在這里,守著一屋子的孤寂無聊…”天鳳不由地撅起嘴嘀咕道。

 “鳳兒!”皇上又叫了她一聲,天鳳這才回過神來,回過頭道:“父皇,您怎么來啦?” “來看看我的寶貝在干什么?”皇上呵呵地笑著。 “還能干什么?除了蕩蕩秋千,翻翻字畫,就只能發呆了…好悶啊!”
“鳳兒,過几日,朕要去郊外狩獵,不如隨父皇去吧,也顯顯你騎朮的高明。”


 “沒勁,父皇,”天鳳從榻上站起身,扯著皇上的衣服說:“兒臣聽說江南繁華似錦,那杭州更是人間天堂。我想去見識一下嘛!” 皇上一皺眉,斷然地說:“不成,你才回宮几個月,怎么又鬧著出去?上回的凶險,你難道忘了嗎?” 天鳳低著頭,囁嚅地說:“大不了,大不了這次兒臣帶著翁泰北他們一起走。”

 “胡鬧!那翁泰北好歹也是錦衣衛指揮使,總不能老陪著你到處瞎跑。” “那…”天鳳眼珠一轉,說:“兒臣聽說長風鏢局又要走一趟鏢到浙江地界,不如我隨他們去吧。” “咳,鳳兒──!”皇上拉過她,正待語重心長地勸她,卻見他的小公主眉頭皺皺的,一雙黑亮的眸子黯然無光,還鋪上了一層晶瑩的淚花。

  原本俏皮的瓜子臉也瘦了不少,顯出尖尖的下巴來,活脫脫象只憔悴的小貓。 “父皇,要不我就去一趟長風鏢局。郭大少他們救了我,我還沒好好謝過他們呢!好不好嘛!”天鳳搖著父親的手,哀求道。 皇上心一軟,回想几個月來,鳳兒雖然懂事多了,卻總是郁郁寡歡的。如果不答應她,只怕又要鬧出什么事來,于是點點頭:“好吧,就准你去一次。我讓小彭王爺來安排。但是你要答應父皇,早去早回。”

 “真的!”天鳳驚喜萬分,張開雙臂抱住父親,“嗯,太好啦,太好啦!”她只聽進去讓她出宮的話,至于“早去早回”,她根本就沒放進心里。 “少局主,小彭王爺來了!” 一位姓黃的鏢師,匆匆走到后花園,向郭旭稟告。郭旭正凝神練功,試圖恢復功力,聽見這話,眉毛一揚:“噢?快快迎接!”

  郭旭搶出門外,向正在下轎的小彭王爺施禮道:“什么風把您的大駕吹到這兒來了?” 小彭王爺捻了捻胡須,故意嘆了口氣說:“郭旭,你的麻煩事又來啦!”
“什么?!”郭旭看了看他的臉色,不知是不是又在開玩笑,只好說:“王爺,請到書房一敘!”

  坐定之后,小彭王爺端起桌上的一尊影青玉壺春瓶,仔細把玩起來。郭旭沉不住氣,笑道:“王爺,您一大早來,不會是惦記著小民的瓷瓶吧?”
小彭王爺放下瓷瓶,嚴肅地清了清嗓子:“郭旭,你是不是又要出趟鏢?”


 “不瞞您說,我打算與鐵衣、六爺走一趟浙江。上一回是被白玉蓮這個女賊給阻攔了,沒去成,這回可是真要去了。” 見王爺沉吟不語,郭旭繼續說道:“本來我武功盡失,不應該去的。不過,九江的持正山庄庄主武三鳴和我有過命的交情,他的五十大壽我是一定要道賀的。” 小彭王爺點點頭:“好吧,這次去江南,把公主帶上,陪她散散心。”

 “您…您說公主?”郭旭的眼睛瞪的老大,說話都有點結巴了,“這可不成,一次還不夠啊,我們長風鏢局可再也但不起這種風險!” 小彭王爺站起身:“我又何嘗不知?這樣吧,你隨我去勸勸公主。” 郭旭也站起身來,望了望窗外。鐵衣正忙著和鏢師們准備這趟出鏢的各種事宜,采玉也在一邊幫忙,細心地囑咐著什么。

  鐵衣比過去沉穩多了,埋頭干著他的事,不怎么言語,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。鐵衣是個很實際的人,他不會自尋煩惱。但是公主要是來了,那… 想到這,郭旭說:“煩請王爺帶路,小民這就隨您去一趟王府。” 天鳳站在鳥籠旁,逗著一雙紅嘴綠鸚哥說話:“你們呀,只能待在這個精致的鳥籠子里,我可是要出去逛逛了!”說著,得意地彈了彈鳥籠。

  冷不防背后一陣腳步聲,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:“郭旭參見公主!” “郭大少!”天鳳高興的回過身,拉住他的手,“不必多禮。哎呀,好久不見了,你還好吧?鐵衣、采玉、六爺,還有辛力,他們都還好吧?” “托公主的福,他們都好。”郭旭淡淡地回答,臉上并無一絲笑意。

 “怎么啦,郭大少,你好象有什么心事?”天鳳認真地詢問。 “公主,我就明說了吧。您想和我們出鏢,是吧?這可不成,我們已經定了船只,准備好走水路了,這次無論如何不會改變!”“水路?”出乎郭旭意料,天鳳并沒退縮,反而轉了轉眼珠說:“也不錯啊,‘日出江花紅勝火,春來江水綠如藍’,嗯,在船上觀賞風景,比之馬上更有一番情趣。”

 “咦?你不是怕水嗎?”郭旭不由地摸了摸鼻子。
天鳳背著手,踱著步說:“我才不怕。有鐵衣和你,我用不著擔心。大不了我和你們學游水。” 看著她大無畏的模樣,郭旭又好氣又好笑,這個小妮子,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,或許是上次的經歷把她鍛煉成這樣。

  天鳳見郭旭不說話,深怕他拒絕,便退一步說:“郭大少,其實人家也是想看看你們嘛。跟不跟你們出鏢,咱們再商量。” 郭旭乘機說:“這可是你說的。好,我答應帶你回鏢局。但是,出鏢的事要由我們決定。”
天鳳攤開兩只手說:“那好吧。”

 

keke 99/07/08 0:24

情意相知癡夢圓2‥

  下雨了,蒙蒙的雨絲滋潤著萬物,很是討人喜歡。鐵衣挽著袖子,正幫著大伙搬鏢貨,滿頭滿臉的灰塵,也顧不上擦,任由雨水順著臉滑下,沖出一道道溝壑。
遠遠的,看見郭旭撐著一柄油紙傘和一個姑娘走來。鐵衣也看不清是誰,也不多想,只顧用勁力氣搬東西。

  “鐵衣!”聽到郭旭叫他,鐵衣抬起身子,卻不料一個粉綠色的人兒斜次里沖過來,一把摟住他的脖子,又笑又叫:“鐵衣!鐵衣!終于又見到你啦!”
鐵衣有點發傻,兩只手臟得烏黑,又不好把這個人兒推開,只有瞪著郭旭道:“別鬧了!你和采玉真有這種心思,多為鏢局做點事,別盡拿我取笑!”

 “取笑?”那女孩兒終于松開他說:“為什么要取笑你?”“你──你不是采玉嗎?騙我一次還不夠?”鐵衣大聲說。“哎呀,你看著我。我是天鳳,天鳳啊!你是不是忘記我了?” “難道她真的是──?”鐵衣望著郭旭,期待他的回答。郭旭面無表情的點點頭:“鐵衣,這兒的事你先別忙了,陪公主說說話吧。”

  還沒等鐵衣完全清醒過來,天鳳早已經嘰嘰呱呱地拽著他遠去。“怎么啦?”采玉不知何時已經轉進他傘下,烏黑的長發沾了些水珠,更顯得她如水仙般雅致。
“公主又來了。”郭旭輕聲說。“是嗎?那她人呢?”好久沒見到公主,采玉竟有點想她。那個調皮搗蛋的公主,雖和她的個性完全不同,但她的天真率直,還是采玉所欣賞的。

  “找鐵衣去了。”郭旭若有所思,眼睛盯著遠處,怔怔的。 “你是不是擔心公主要纏著你們出鏢?“采玉望著他。几個月來,郭旭的精神一直不錯,和鐵衣兩個人忙里忙外的,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了,好象還沒見他這么擔憂過。

  “什么都瞞不過你。對,我是很傷腦筋。一來擔心她和我們出鏢的安全問題﹔二來我怕她影響鐵衣的心緒…” “郭旭,緣來緣去,這是命中定數。你也不必太過慮。這樣吧,我去勸公主留下來,反正我也不出鏢,和她作几天伴也無妨。” 郭旭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,他抓過采玉的手說:“采玉,你總是有辦法讓人寬慰,我算是服了你啦!”

 “你呀,口服心不服,別甜言蜜語了,我才不上當!”采玉側過頭嗔怪他,雪青色的系發絲帶從肩旁滑落,在風中微微飄揚。 郭旭心中一動。采玉和他從小一起長大,彼此知根知底,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采玉對他的這份情愫仿佛是與生俱來的,無微不至,又不求回報。

  他心里很明白,也很感動,但就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去捅破這層紙。或許是這份情太深了,他怕承受不了﹔他自己的個性又是自由瀟洒慣了,不愿受到束縛﹔亦或是保鏢生涯危險重重,象鐵衣說的,他不敢放手去愛她,怕不能給予她幸福?…種種思緒涌上心頭,郭旭竟發起呆來。

  正在這時,一個人影從后廂房奔出來,還帶著哭聲。采玉一見,忙叫道:“公主!去哪里?” “我要走!我要回宮!”天鳳一徑地沖出去,也不管旭玉的呼喚,任由雨水和著淚水,澆濕她的面龐。采玉說:“郭旭,快去把公主追回來!我去找我哥問問。” 郭旭雖無武功,自信跑步的能力并不差,一個箭步竄了出去,還不忘把手中的傘塞給了采玉。


  一踏進房間,采玉就差點被濃烈的酒氣熏倒,鐵衣嘟囔著說:“采──采玉,你來了,陪哥喝一杯!”
看著頹然倒在椅子里,還兀自抓著酒壺的鐵衣,采玉不由的對這個一向穩重的哥哥生起氣來:“哥,你干什么?很好玩嗎?你做給誰看啊!公主已經走了!”

  鐵衣抬起頭,竭力裝出平靜的樣子:“是嗎?那太好了!眼不見心不煩,走了好,嘿1嘿嘿!”采玉抓住他的胳膊:“虧你還笑的出來,你知不知道公主有多傷心!” 鐵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,走到窗邊,窗櫺上的雨水一串串的滴在青磚石上,也滴進了鐵衣心里:“此刻,她的淚水也會是如此的吧…”“哥,你到底對她說了什么?”

 
“我,我還能說什么。”鐵衣回過頭,“這几個月來,我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,不再去想她…”“你能嗎?”采玉打斷他的話。 鐵衣一時語塞,半晌才嘆了口氣:“我能瞞過別人,卻瞞不了你。不錯,我根本是自欺欺人。我無法把天鳳的影子從心里抹去,一輩子都不會。

  但那又怎樣?我們之間的鴻溝太深了,不是我們倆個所能跨越的。即便她不是公主,我能給她幸福嗎?三天兩頭出鏢,還要擔著風險,天鳳能受得了嗎?長痛不如短痛,我寧可她恨我,也不讓她留下來。天鳳還小,她的未來如花似錦,我是為她好啊!”

  “可是,當初你一直不肯敞開心懷去愛一個人,怕的是不能給對方美滿的生活。為何見了天鳳就不顧一切的去愛呢?”采玉思維敏捷,急忙反問他。 鐵衣認真地想了想,說:“我也不知道。也許是天鳳的天真坦率漸漸打開我的心防,不自覺地流露出我不為人知的那一面。在她面前,我無須偽裝,自然地象一張白紙。

  然后…我覺得再也不能讓她離開我半步,她也是如此需要我、依賴我…總之,我只想和她在一起,別的都被我拋在腦后了。” 好像從小到大,采玉還沒有聽到哥哥如此剖白過自己的心思。“可憐的哥哥,他承受著怎樣的煎熬啊!”采玉也開始難過起來。

  “但是,天鳳也好可憐的。一點思想准備也沒有,滿懷欣喜地跑來,卻象掉進冰窖一樣,心都涼透了。哥,你也太直接了吧?不能慢慢說服她?”采玉終于想到要為天鳳說話。 “咳,采玉,你什么時候開始那么幫天鳳啦?你不怕她成為你的情敵?”、鐵衣故意轉話題。
采玉一跺腳:“哥!你這種玩笑太俗了吧!不說郭旭,

  天鳳對你的情意可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呢!”
“是啊,沒錯,還是采玉說的好!”只見天鳳大搖大擺地走進來,渾身都淋濕了,臉上還滴著水,卻挂了個大大的笑容。身后的郭旭也被澆的狼狽不堪,正好整以暇地對采玉扮了個鬼臉,好象在說“怎么樣?我夠厲害吧!”

  天鳳叉著腰,走到鐵衣跟前:“喂,程鐵衣!本姑娘又回來了,你還趕我走嗎?”鐵衣狠狠地瞪了瞪郭旭,扭過頭說:“隨你便!” 看著鐵衣刻板的面孔,天鳳嘴一扁,又要哭。郭旭忙搶上前說:“哎,有話好好說。公主,你先隨采玉去換身衣服吧,小心生病。”“不要,我得讓程鐵衣替我烤衣服!”天鳳又耍起了威風。

  采玉忍不住“噗哧”地笑出來:“公主,這兒又不是荒郊野地,烤什么衣服?換下來洗干淨了,晒干就成了。”“這──”天鳳自己也覺得好笑,忙說:“那我還是回宮!”說罷,就朝門口走。郭旭一伸手攔住她:“別呀,您這一走,哭哭啼啼、濕濕嗒嗒,皇上見了,龍顏大怒,辦我們個‘虐待公主罪’,還不把長風鏢局一鍋端嘍?再說了,您看看您自個兒,兩只眼睛哭的跟爛桃子似的,多難看呀!”說罷,還“嘖嘖”兩聲,以示強調。

  天鳳最愛惜自己的容顏,何況還是在鐵衣面前。趕緊拉了采玉說:“那好,我去換衣服,還要洗個澡!”一陣風似的,兩人就走了。鐵衣埋怨道:“郭旭,你干嘛又把她帶回來?” 郭旭拍了拍他:“老兄,別口不對心了,你舍得公主一個人跑回去?恐怕我不去追,你自己先顛兒顛兒地跑去啦!”

  “你──唉。”明知說不過郭旭,鐵衣只好閉上嘴巴,一屁股坐在椅子里,不睬他。 郭旭聳聳肩,心說:“他就是這樣,從小一生氣就悶聲不吭地一個人坐著。讓他去吧。”轉身出了屋,去了書房。
 

 

keke 99/07/12 3:49

情意相知癡夢圓3‥

  洗了個澡,天鳳換了身湖藍色的衣衫。采玉幫她梳好發髻,又左看右看了一陣,從自己的首飾盒里拿出一對晶瑩剔透的水晶耳墜,說:“公主,這對耳墜配你的衣服才好呢。”說著就要替她戴上。 天鳳拼命搖著手:“那怎么行,這可是你的首飾,我哪兒好意思占人所好。”“莫不是公主嫌棄我的耳墜不值錢?”采玉故意逗她。

 “哎呀,采玉,我不是這意思。既然這樣,那我就卻之不恭了。”天鳳笑嘻嘻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和采玉,不由地說道:“采玉,上次出鏢,我一直都為你添麻煩。可你從來沒有怨過我,總是在一旁替我說話。你真的很寬容呢,好象我的姐姐一般!”

  采玉一怔,姐姐?她倒沒想過這一層,自己一直都寬以待人罷了。不過,天鳳雖然魯莽,卻善良純真,自己又無姐妹,有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小妹妹也蠻不錯。
“不如咱們結義金蘭吧!”天鳳認真地提議。一語驚醒夢中人,采玉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:“折殺采玉了,我怎敢高攀?”

   天鳳親熱地捏著采玉的手:“為什么不行?我說行就行。至少你不要叫我公主,稱我天鳳就成。”見采玉又要開始搖頭,天鳳又補充道:“那就在只有我們倆的時候,好嗎?”采玉看著她期待的眼睛,輕輕點了點頭。真是不可思議,很難有人可以拒絕天鳳的…

   第二天,郭旭召開出鏢動員大會。天鳳挨著采玉,乖乖地坐著聽郭旭布置,看也不看鐵衣:“哼!大家一拍兩散,誰怕誰呀!”天鳳鼓著腮幫子心想。郭旭清了清嗓子,開始發話:“這趟鏢,去往浙江蘭溪。任務不算重。但人家指名要我和鐵衣出鏢,我們也只有從命。六爺隨我們一起去。采玉、辛力留守鏢局。估摸著兩、三個月就能回來。”

 “那我呢?”天鳳“霍”地站起來。郭旭嚴肅地看著她,天鳳先怕了几分,她可是領教過郭旭“老虎吃人般”的火氣。 “公主大駕光臨,自當小心伺候。恕我們有事在身,不能奉陪。采玉,你陪著公主散散心,過兩天送公主回宮。”語氣中竟是不容置疑、不容反對。 天鳳張了張嘴,剛想說話,卻被采玉抓住了手腕,示意她少說為妙。

  換在以前,天鳳定然不依,可是現在,卻有點象斗敗了的公雞似的沒有底氣。“鐵衣又不要我,我跟去干什么?”天鳳興意闌珊地站起身,默默地走出去,也不管眾人詫異的眼光。

 

keke 99/07/15 1:40

情意相知癡夢圓4‥

  從采玉房中隨手抄了本書,,天鳳來到后花園的秋千架下。滿園的花草雖還蕭索,卻已有星星點點的綠意。 天鳳靠在秋千上,翻開書,原來是朱淑真的《斷腸詞》。“斷腸?我可知道斷腸的滋味了。”有點自嘲的,天鳳輕輕地念出一闋詞:


       江城子

 
斜風細雨作春寒。對尊前,憶前歡,

 曾把梨花,寂寞淚闌干。芳草斷煙南浦路,

 和別淚,看青山。

 昨宵結得夢夤緣。水云間,悄無言,

 爭奈醒來,愁恨又依然。展轉衾綢空懊惱,

 天易見,見伊難。

  還沒念完,天鳳已是哽咽地不能自己。原來在宮中是“見伊難”,這回見了伊,卻惹來更多的傷心!難道對一個人的愛這么快就可以拋在腦后嗎?她心心念念的鐵衣怎么可以如此殘忍、如此狠心?淚水不可遏制地傾瀉而下,一直想裝的不在乎,一直告誡自己不可哭,但是天鳳還是放下驕傲,哭得稀里嘩啦。

  “給,擦擦 眼睛吧,要不然這后花園也不用澆水了,讓你的眼淚淹透啦!” 咦,怎么會是鐵衣的聲音,這個可惡的家伙也會來安慰人嗎?接過手帕,抬起頭來,不是鐵衣又是誰?一張臉上寫滿了憐惜和關切。 不知該怎么辦,索性悶聲不響。天鳳垂著腦袋,開始蕩秋千。尖尖的繡花鞋一踢一踢地觸到地上的小草。

   哎,哎,怎么動不了了?原來一只大手已牢牢抓住秋千,一個人影不由分說地坐在她身邊,有不由分說地把她攬在懷里。 好溫暖、好安全,天鳳閉上眼睛,偷偷地高興。快說話,鐵衣,快說呀!她默默地念叨著。 “天鳳,別怪我昨天說那樣的話。我實在是為你好,也為我好。唉…我到底想說什么?”鐵衣擁著伊人,腦袋就開始不聽使喚。

   唉,或許,天意讓他們聚復散、散復聚吧,他又何必拘泥于什么呢?愛她就是愛她,想到這,鐵衣把她摟得更緊了,喃喃道:“我真該死,怎么能讓你落淚呢?天鳳,我只要你知道,不管以后會怎樣,我對你的愛,永遠把我的心和你的心鎖在一起,再也分不開!”

  “鎖在一起?”鐵衣這句話,在天鳳聽來也是蠻新鮮的。天鳳笑瞇瞇地看著他的眼睛:“你是說,上天把我們造成一對鎖和鑰匙,只有你能開啟我的心靈,而只有我能接納你,對吧?”說著,不忘扯一扯鐵衣的頭發。
“對──你真聰明!”鐵衣無可奈何地望著開心的天鳳。 “可是,你明天就要走了,我的天空又是一片暗淡無光!”天鳳一想到這,彎彎的秀眉就悲哀地挂下來。

  “別難過了,你乖乖地等我回來。沒事的時候,就和它玩吧。”鐵衣象變戲法似的,從懷里掏個小指猴。小東西還沒有巴掌大,一雙烏黑的小眼珠正滴溜溜的盯著天鳳。 “哇,太好玩了!”天鳳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里,都忘了問鐵衣是從哪兒得來的。“鐵衣,給它起個名字吧!” “我看,它上竄下跳、無所顧忌的樣子和你一脈相承,就叫它天鳳第二吧。”鐵衣壞壞地抿著嘴笑。 “討厭!”天鳳冷不防擰了下他的鼻子。

   鐵衣不知她還有這一招,捂著發紅的鼻子,直冒酸氣。“我看呀,它怪機靈,就象小豆子似的。”
“別價,小豆子地下有知,可要難過死了。憑什么一只指猴也來伺候他的公主,還和他一個名字?”正說著,小指猴撅起尾巴,拉了一泡尿。天鳳驚叫著甩著手,把它拎起來:“哼,你這個淘氣包,居然…居然‘公主手上撒尿’,就叫你泡泡吧!“

  泡泡吱吱叫了兩聲,算是答應。天鳳和鐵衣相視而笑。天鳳說:“你放心走吧,我不拖你后腿。我會和泡泡做伴,等你回來。”鐵衣凝望著她,仿佛要把她吸到眼睛里,作成固定的風景,永遠陪著他一般。天鳳被他看的不好意思,趕緊溶進他懷中。

 

keke 99/07/21 13:15

情意相知癡夢圓5‥

  大清早的,鏢隊就在“長風威武”的呼喝聲中向通州進發,准備在那里登船。 天鳳拉著采玉,直看到鏢隊消失在塵土中才回過身。辛力抱著手,在一旁冷眼看著,搖了搖頭。天鳳心中不忿,朝著他說:“你干嗎?” “婆婆媽媽,小女子心態。”辛力哼哼嘰嘰地說。

  天鳳本想反駁他,忽然又有了主意:“辛力,我想去白云觀給鐵衣他們求護身符,你陪我去吧。” “沒問題,拿錢來!”辛力伸出手來,懶洋洋地說。 天鳳早就准備好了銀票,隨便抽了一張拍在他的手掌里。 “哇!一百兩,夠賺的,不吃虧。”辛力一嗅到銀子的味道就來勁。 采玉忙說:“我也去吧,反正也沒事。”

  “好啊,好啊。那就坐馬車去吧。辛力替我們趕車。” 辛力眨眨眼,哼著小調去套馬車。
不一會兒,三人就收拾停當,朝白云觀駛去。 白云觀位于京城西郊。一路上全是高高的楊樹,風過處落下無數枯黃的葉子。風把道溝里的枯葉吹出來,象褐色的潮水涌過路面。馬車的車轆軋了過去,發出輕脆的聲。

  天鳳沒去過白云觀,一路上采玉給她講了不少掌故。這白云觀始建于唐玄宗時代,元初名“太極宮”,屢次毀于戰火,又屢次重修。1224年,全真教邱處機重建此觀,并終老于此。到了明朝,它才被稱之為“白云觀”,是“道教第一業林”。 辛力聽了說:“噢,邱處機連終南山都不回,寧可死在白云觀,看來此觀必有玄機。

  說不定這老道還留了什么武功秘籍呢?” 采玉笑道:“辛力,你滿腦子武功,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!”
馬車停在觀口。人不算多。清淨的很。辛力跟著二女踏進高大精美的木雕彩畫牌樓,即見一拱形石橋,廟會之時,可在橋下打金錢眼。過了石橋,可以發現該觀的建筑
分左、中、右三條軸建造。院中有院,曲徑通幽,檐牙
交錯,古意盎然。

  拜過了玉皇殿、靈官殿、邱祖殿等,采玉拉著天鳳為郭旭和鐵衣各求了一個護身符。報過生辰八字之后,老道拿出兩個精致的藍綢小袋,栓著紅絲線,繡著金色的畫符。天鳳好奇地問:“道長,這小袋子里沉沉的,裝的是什么呀?”老道回答說:“姑娘,這里有一面銅牌,刻著他們各自的保護神﹔另有一張黃紙,寫著預示他們命運的謁語。”天鳳一聽,就要伸手拆開袋子。


  老道慌忙搖手:“不可,不可,萬萬不可!這個護身符只能他們本人才能打開,不可為外人道也!”采玉也說:“是啊,外人看了會破壞他們的好運。”天鳳悻悻地縮回了手。假如不是為了鐵衣,她可耐不住這份好奇心。此后几日,采玉陪著天鳳聊天,給她講講武林中的奇聞異事、江湖規矩,還不厭其煩地回答了天鳳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問題。開始天鳳還挺感興趣的,后來就耐不住性子,拉著采玉到處亂逛。

  大柵欄的瑞蚨祥綢布店、張一元茶庄、步瀛齋鞋店等都跑遍了。末了,天鳳問采玉:“為什么這地方叫大柵欄?”“你在宮中不知,本朝起實行‘夜禁’。到夜晚,胡同、街巷要用鐵柵欄攔起,行人不能再隨便出入。這里是商賈云集之地,柵欄做的格外高大威嚴,所以叫‘大柵欄’。” “那晚上出門不要費勁死了。

  我一定要稟告父皇,取消這條規定。”天鳳胸有成竹的說。 “咳,這位公主什么都不懂,熱心腸倒有一條。”無可奈何充當保鏢的辛力開始對她另眼相看 。
該逛的都逛了,天鳳覺得真是悶氣,象躺在一個塞死了的瓶子里,再也受不了。 她急匆匆地找到采玉,說:“不行,我待不下去了。咱們索性去追他們吧,我實在忍受不了坐在這里等待!”

  采玉被她的話嚇了一跳:“那怎么行?我答應過郭旭和我哥,好好照顧你的,怎么可以讓你冒險?如果你嫌這兒冷清,那就先回宮吧。” 天鳳忽然眼圈一紅,輕聲說:“采玉,你不要趕我走嘛,你知道我好想鐵衣…你也想郭旭啊,雖然表面上你從來不說,可是你常常站在他的屋子里發呆…采玉,不要老這么循規蹈矩,難道,你不能越軌一次、瘋狂一次?”

  采玉沉吟不語。是的,天鳳說的沒錯,她的心早就隨著郭旭走了,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他的安危,也想在他身邊照顧。可是… 這也太離譜了吧!她程采玉從小到大,可從來都是叫人放心的,沒做過什么出乎人意料的舉動… “采玉,”天鳳拼命鼓動她,“沒關系的。我們叫上辛力,再喬裝打扮,從旱路走,一定很快追上他們。咱們也不和他們相認,只要知道他們平安就行了。”“這──”采玉開始心動。

  “你要不去也行。反正我是非去不可。江南風景如此另人神往,我是心儀已久了。”天鳳說完,便一股腦兒回到自己房間,開始收拾東西。 采玉追過來問她:“天鳳,你這么一走,皇上不要急壞了。你的安全誰又能擔保?” 天鳳揚了揚手中的信:“我早想好了。我讓父皇派大內高手暗中保護,當然不叫翁泰北來,免得讓郭大少他們發現。” “唉,如此,就依了你吧。 ”

  采玉終于松口,天鳳興奮地摟住她,“采玉,那我們很快就可以見到他們嘍!” 出乎天鳳預料,辛力很痛快地答應了,甚至沒有要酬勞。天鳳追問他為什么?辛力嬉皮笑臉地說:“陪同二位美人游山玩水,辛某艷福不淺,自然免費。要錢?太掉價了吧!”說完,搖搖晃晃地走了,也不顧背后天鳳的橫眉冷目,恨不能刺穿他才好。

 

keke 99/07/23 1:10

情意相知癡夢圓6‥

  (二) 你 方 唱 罷 我 登 場

  郭 旭 站 在 船 頭, 風 把 他 的 披 巾 吹 得 呼 呼 作 響。 他 的 思 緒 漫 無 邊 際 地 飄 蕩著。 一 路 上 几 乎 沒 有 事 發 生, 順 利 得 不 能 再 順 利。 郭 旭 也 很 清 閑, 除 了 和 鐵 衣、 六 爺聊 聊 天, 他 總 愛 站 在 船 頭 看 著 水 面 被 劈 開, 翻 出 兩 道 白 白的 水 花。 有 的 水 鳥 還 會 盤旋 在 兩 側, 乘 機 叼 揀些 小 魚。 那 種 自 由 自 在 是 他 所 欣 賞 的。“少 局 主, 喝 杯 茶 吧!” 六 爺 提 著 個 水 壺 走 過 來。   

  郭 旭 接 過 茶 盅, 一 飲 而 盡, 笑 道:“六 爺, 麻煩 你 了。”“嘿 嘿, 小 事 一 樁。 怎 么, 成 天 想 心 思, 是 不 是 放 心 不 下 大 小 姐?”“六 爺, 什 么 時 候 成了 密 探, 來 收 集 情報了? 不 錯, 挺 牽 挂 采 玉 他 們 的。 就 怕 公 主 有 什 么 新 花 樣, 采 玉 招 架 不 住。” “哎, 少 局 主 你 放 心。 大 小 姐 足 智 多 謀, 平 和 穩重, 又 有 辛 力 幫 襯 著, 應 該 沒 問 題。” 六 爺 磕 了磕 旱 煙 杆, 信 心 十 足 地 說。   

   郭 旭 笑 了 笑, 深 深 地 吸 了 口 氣, 忽 然 大 聲 吟 道: 南 畝 耕, 東 山 臥, 世 態 人 情 經 歷 多, 閑 將 往事 思 量 過: 賢 的 是 他, 愚 的 是 我, 爭 什 么?” “喲, 少 局 主, 你 念 的 是 啥 意 思?” 六 爺 有 些 不 解。 郭 旭 答 道:“關 漢 卿 關 老 夫 子 的《四 塊 玉》, 是…”話 未 說 完, 就 聽 得 鐵 衣 的 聲 音:“郭 旭, 前 頭 該到 德 州 了 吧, 我 們 也 該 上 岸 去 補 充 給 養 了。”

  “好,六 爺, 一 到 德 州 就 下 令 停 船。” 郭 旭 又 恢 復 了 少局 主 的 角 色。 德 州 是 山 東 的“北 大 門”, 素 有“九 達 通 衢, 神 京 門 戶” 之 稱, 自 然 熱 鬧 非 凡。 旭 鐵 二 人 帶 著 几 位 鏢 師, 很 快 辦 好 了 一 切 必 需 之 物, 也 不 敢 久留, 匆 匆 往 碼 頭 趕。    此 時, 迎 面 來 了 一 彪 人 馬, 最 前 頭 是 個 姑 娘。 她 穿 著 一 身 深 藍 的 衣 衫, 腰 間 挂 著 一 把 造 型奇 特、 鑲 著 貝 殼 的 彎 刀, 一 頭 如 瀑 的 長 發 一 點 修飾 都 沒 有, 就 那 么 隨 風 飄 揚 著。 這 就 蠻 奇 怪 的了, 更 怪 的 是, 她 長 的 一 點 不 象 中 原 人: 油 黑 的 皮 膚, 高 高 的 顴 骨, 眼 睛 大 而 亮, 眼 梢 挑 得 斜 斜, 鼻 子 扁 平, 嘴 唇 略 厚, 腦 門 高 寬。 不 過 這 些 特 征 合 起 來 倒 不 難 看, 還 自 有 一 種 韻 味。

   郭 旭 眼 尖, 和 他 們 擦 身 而 過 時, 不 由 地 多 看 了 那 姑 娘 几 眼, 還 帶 著 一 絲 笑 意。 不 料 那 女 郎敏 感 的 很, 馬 上 轉 過 馬 頭 喊 道:“喂! 站 住, 你 笑 什 么?” 口 音 怪 怪 的, 索 性 語 法 倒 沒 錯。   
  郭 旭 心 想:“笑 也 犯 法 嗎?” 便 滿 不 在 乎 地 答 道:“姑 娘 生 得 如 花 似 玉, 在 下 仰 慕不 已。 有 得罪 之 處, 萬 望 見 諒。” 不 說 還 好, 一 說 那 女 郎 更加 惱 怒, 哼, 玉 石 白 如 雪, 你 不 是 嘲 笑 我 黑 嗎?頓 時 呼 喝 左 右:” 竟 敢 對 我 出 言 不 遜, 給 我 拿 下!”

  一 群 仆 從 如 狼 似 虎 地 扑 上 來, 鐵 衣 也 不 打 話,揮 棍 阻 攔, 几 位 鏢 師 也 各 拉 家 伙, 沖 上 去 戰 成 一團。    郭 旭 不 想 惹 麻 煩, 忙 喝 住 眾 人, 向 女 郎 一 拱 手:“在 下 魯 莽, 不 曾 想 言 語 不 慎, 觸 怒 了 姑 娘, 請 姑 娘 高 抬 貴 手, 在 下 感 激 不 盡。”“那 你 可 知罪?” 女 郎 斜 著 眼, 居 高 臨 下 地 說。   
   郭 旭 一 愣, 怎 么 這 女 郎 的 神 態 口 氣 和 天 鳳 一 般 無 二, 都 那 么 倨 傲 不 馴? 腦 子 一 轉, 說:“在 下 不 知 有 何 罪, 請 姑 娘 示 教。”“哼, 說 出 來 怕 你 嚇 得 要 掉 下 馬。 我 乃 堂 堂 蘇 祿 國 公 主 桑 尼 婭 是 也!” 女 郎 大 聲 說。  

   一 聽 是 位“公 主”, 郭 旭 已 開 始 頭 痛, 再 一 聽 是“蘇 祿 國 公 主”, 郭 旭 就 恨 不 能 給 自 己 一 嘴 巴: 什 么 人 不 可 以 看, 偏 偏 要 去 看 她?” 原 來 這 蘇祿 國 位 于 南 洋, 系 一 島 國(今 菲 律 賓)。 蘇 祿 國東 王 巴 都 葛 ﹒ 巴 哈 剌 與 西 王、 峒 王 340 余 人 訪 華, 受 到 熱 情 款 待。 現 在 他 們 正 准 備 返 回 蘇 祿。 那蘇 祿 國 雖 小, 但 畢 竟 是 友 邦, 得 罪 了 它 的 公 主 也 是 件 大 事。

   郭 旭 開 始 冒 汗, 但 還 是 強 作 鎮 定 地 擠 出 一 個 笑 說:“敢 問 公 主 想 要 如 何 處 置 小 民?” 桑 尼 婭看 他 如 此 恭 敬, 氣 早 就 消 了 一 大 半, 她 可 不 是 個 記 仇 的 人, 便 說:“算 了, 不 知 者 不 怪。 對 了, 這 位 老 兄 的 棍 法 可 俊 得 很 啊, 不 知 你 們 打 哪 兒 來, 做 什 么 營 生?” 郭 旭 不 敢 隱 瞞:“在 下 長 風 鏢 局郭 旭, 這 位 是 程 鐵 衣, 其 余 的 都 是 我 們 兄 弟。”

 “哦, 長 風 鏢 局,” 桑 尼 婭 的 臉 色 越 來 越 柔 和,“我 在 京 城 時 聽 說 你 們 被 大 明 皇 帝 封 為‘天 下 第 一 鏢 局’, 想 必 各 位 的 武 功 十 分 了 得。 我 和 几 位 皇 兄 都 迷 上 了 中 國 功 夫, 很 想 找 人 切 磋。 這 樣吧, 你 和 這 位 程 公 子 到 我 們 府 上 作 几 天 客。” 口 氣 竟 已 是 作 了 決 定。

  “啟 稟 公 主, 這 次 我 們 有 任 務 在 身, 趕 著 送 一 批 鏢 貨。 恐 怕, 不 能 隨 公 主 所 愿。” 郭 旭 實 話 實 說。 桑 尼 婭 一 揮 手:“那 有 什 么 關 系? 不 過 一 兩 天 而 已。 你 派 余 下 的 人 回 去 說 一 聲, 誤 不 了 你 們的 事。” 事 已 至 此, 郭 旭 只 好 對 手 下 吩 咐 了 几 句, 和 鐵 衣 不 情 不 愿 地 隨 桑 尼 婭 走 了。

   東 王 及 諸 王 的 府 邸 不 算 大, 干 淨 整 潔, 陳 設 也 很 簡 單。 桑 尼 婭 剛 和 旭 鐵 二 人 坐 定, 吩 咐 上茶, 就 見 一 婢 女 慌 慌 張 張 地 跑 出 來:“公 主, 你 可 回 來 了! 東 王 正 到 處 找 您 呢!”“珊 瑚, 父 皇 沒 事 吧。” 桑 尼 婭 緊 張 地 跳 起 來, 差 點 把 椅 子 碰 翻 了。

   " 公 主, 來 不 及 說 了, 您 就 先 去 吧。” 桑 尼 婭 二 話 沒 說, 就 朝 后 面 奔 去。 郭 旭 和 鐵 衣 面 面 相覷, 也 不 知 發 生 了 什 么 事。 瞧 那 婢 女 和 公 主 差 不 多 年 紀, 卻 生 得 白 皙 清 秀, 估 計 不 是 蘇 祿 人。 郭 旭 試 探 的 問:“這 位 珊 瑚 姑 娘 長 的 好 標 致 啊, 家 在 哪 里 呀, 看 著 象 是 蘇 杭 一 帶 人 呢!” 明 知 他 是 在 套 話, 鐵 衣 還 是 恨 恨 地 想:“郭 旭 這 張 嘴, 在女 人 面 前 總 是 無 往 而 不 利。”

   果 然 那 珊 瑚“咯 咯” 笑 道:“這 位 公 子, 您 錯 了。 我 從 小 長 在 蘇 祿, 家 自 然 是 在 蘇 祿 嘍!” 這 回 輪 到 郭 旭 吃 了 一 驚:“可 是 你 長 的 比 中 原 女 子 還 要 美 呢!”“公 子 過 獎 了。” 珊 瑚 的 臉 色 突 然 陰 了 下 來,“我 從 小 無 父 無 母, 也 不 知 他 們 是 不 是 中 土 人 士。 幸 虧 仁 慈 的 東 王 妃 把 我 收 留, 我 才 能 活 到 現 在。”“沒 想 到引 起 姑 娘 的 一 段 傷 心 事, 郭 某 實 在 不 好 意 思。” 郭 旭 真 心 實 意 地 說。

   正 在 這 時, 桑 尼 婭 回 來 了, 神 色 哀 傷 地 說:“兩 位 公 子, 父 皇 想 見 你 們, 請 跟 我 來 吧。” 旭 鐵 兩 人 對 視 了 一 眼, 也 不 好 問 什 么, 硬 著 頭 皮 隨桑 尼 婭 來 到 后 院 的 一 座 廂 房。 屋 里 很 暗, 彌 漫 著 一 股 中 藥 的 味 道。 郭 旭 好 不 容 易 看 清 床 榻 上 躺 著 一 人, 邊 上 站 立 伺 候 的 只 有 一 位 衣 飾 華 麗 的 中 年 婦 人 和 三 位 錦 衣 公 子。


   桑 尼 婭 先 開 口:“躺 著 的 便 是 我 父 皇。” 郭 旭 忙 拉 著 鐵 衣 躬 身 施 禮:“草 民 叩 見 蘇 祿 東 王。” 床 上 爆 響 起 一 陣 咳 嗽 聲, 中 年 婦 人 忙 替 他 捶 著背, 好 不 容 易 平 息 下 來, 東 王 抬 起 身 說:“免 禮, 免 禮, 你 們 兩 個 近 前 說 話。” 走 近 了, 郭 旭 暗 暗 吃 驚, 眼 前 是 一 張 行 將 就 木 的 臉 龐, 深 褐 色 的皺 紋 松 弛 地 挂 著, 透 著 死 亡 的 氣 息。


  “郭 旭、 程 鐵 衣, 我 聽 桑 尼 婭 說 了, 你 們 是 長 風 鏢 局 的 當 家 人。 這 真 是 天 遂 人 愿 啊! 來, 先 介 紹 一 下, 這 位 是 我 的 嫡 王 妃 葛 木 寧, 這 是 我 的三 個 兒 子 圖 馬 哈、 溫 哈 利 和 安 都 魯。” 待 旭 鐵 一 一 拜 見 后, 東 王 吃 力 地 說:“沒 想 到 我 此 次 來 華, 身 染 重 疾, 時 日 無 多。 一 旦 我 死 了 的 消 息 傳 回去, 必 然 朝 野 紛 爭, 都 垂 涎 這 個 王 位, 國 無 寧 日 啊! 我 希 望 你 們 二 位 能 保 護 長 子 圖 馬 哈 和 小 公 主 桑 尼 婭 回 蘇 祿, 盡 快 繼 承 王 位。”

   桑 尼 婭 嚷 道:“父 皇, 為 什 么 我 也 要 回 去?”“女 兒, 你 已 許 配 給 丞 相 之 子。 只 要 你 回 去 與 他 成 親, 他 爹 也 就踏 踏 實 實 地 輔 佐 你 大 哥 了。” “我!” 一 想 到 成 為 權 力 之 爭 的 籌 碼, 桑 尼 婭 忍 不 住 傷 心 落 淚。 一向 疼 愛 妹 子 的 圖 馬 哈 想 替 她 求 情, 但 是 父 命 難違, 只 好 把 到 嘴 邊 的 話 又 硬 生 生 地 咽 了 回 去。 郭 旭 思 量 了 一 下, 鼓 起 勇 氣 說:“東 王, 這 個 擔 子 可 實 在 太 重 了。

   不 但 涉 及 王 儲 和 公 主 的 安 全, 還 涉 及 蘇 祿 國 的 社 稷 江 山。 何 況 蘇 祿 國 那么 遠, 難 不 成 要 我 們 西 天 取 經 一 樣, 護 駕 到 南 海 諸 島?”“郭 旭, 我 知 道 讓 你 們 送 那 么 遠 是 不 現實 的。 我 已 派 接 應 人 員 在 杭 州 等 待, 你 只 需 護 送 他 們 兄 妹 這 一 程 就 行 了。 我 想, 這 不 會 讓 你 們 太 為 難 吧?” 話 說 到 這, 郭 旭 再 推 辭 就 說 不 過 去 了。 于 是 和 鐵 衣 領 命 而 去, 直 待 得 王 儲 和 公 主准 備 妥 當, 一 同 乘 船 南 行。

 

              keke 99/07/25 2:19

情意相知癡夢圓7‥

  夜 晚 的 水 面 上, 星 光 隨 著 漣 漪 波 動, 四 周 靜
謐 無聲, 惟 有 水 花 拍 打 船 體 的 聲 音。 似 乎 很 平常 的景 致, 卻 鉤 起 鐵 衣 無 限 的 哀 思。 如 果 有 她 在身 邊 該 多 好, 他 一 定 會 溫 柔 地 擁 住 她, 給 她 講 很
多很 多 的 故 事… 然 而, 這 比 登 天 還 難 啊。 此 刻, 天鳳 是 不 是 也 在 想 著 他 呢? 真 想 早 點 趕 回 去!他 的 腦 子 里 划 過 一 句 話: 衣 帶 漸 寬 終 不 悔, 為 伊
消 得 人 憔 悴, 不 由 摸 了 摸 自 己 的 臉 頰, 果 然 消
瘦 了 許 多。

  “程 鐵 衣, 你 說 為 什 么 郭 旭 總 是 不 理 我? 鐵
衣 嚇 了 一 大 跳, 這 個 桑 尼 婭 公 主, 什 么 時 候 能
讓人 清 靜 一 會 呢? 她 總 有“十 萬 個 為 什 么” 追 著 你問。 郭 旭 不 理 她, 她 就 找 六 爺, 六 爺 被 她 問 倒 了, 她 又 會 蹦 到 鐵 衣 面 前。 有 一 回, 六 爺 不 勝
其 煩地 感 嘆:“長 風 鏢 局 碰 上 什 么 運 了? 走 了 個 大 明公 主, 又 來 了 個 蘇 祿 公 主。 她 簡 直 就 是 個‘加 料 鳳 姑 娘’, 唉!” 鐵 衣 當 然 不 愛 聽 這 話, 桑 尼 婭 算 什 么? 一 千 個 桑 尼 婭 也 抵 不 上 他 的 天 鳳 那 么 美、 那 么 惹 人 疼!

   " 這 個 問 題 怎 么 說 呢 ?" 鐵 衣 的 腦 袋 里 轉 了 好几 個 彎 , 才 說 :" 郭 旭 是 少 局 主 , 什 么 事 都 要 仰仗 他。 他 不 可 能 總 是 陪 著 你 說 話 呀。” 桑 尼 婭 沮 喪 地 點 點 頭, 沒 再 說 什 么, 很 安 靜 地 站 在 一 旁。鐵 衣 倒 有 點 不 忍 心。 桑 尼 婭 活 潑 好 動, 但 決 不惹 禍, 平 易 近 人, 人 緣 非 常 好。 其 實 大 伙 除 了 嫌 她 問 東 問 西, 還 是 蠻 喜 歡 她
的。

  “怎 么 啦, 公 主?” 鐵 衣 問 她。“我 只 是 想 到 回 蘇 祿 以 后, 就 要 嫁 給 那 個 討厭 的 蘇 托, 從 此, 就 再 也 沒 有 自 由、 沒 有 幸 福!” 桑 尼 婭 噙 著 淚說。“看 來 作 公 主 沒 什 么 好 的!” 鐵 衣 恨 恨 地 說。“你 又 不 是 公 主, 為 什 么 也 這 么 說?” 桑 尼 婭 江 山 易 改、 本 性 難 移, 又 開 始 新 一 輪 的“為 什 么。

   鐵 衣 本 不 想 說 的, 可 是 不 知 怎 的, 他 極 想 找 個 人 傾 訴 一 番, 于 是 就 把 他 和 天 鳳 的 事 簡 單 地 說 給 桑 尼 婭 聽。“哦, 怪 不 得 在 京 城 里 一 直 沒 見 著 德 沛 公 主呢! 原 來 她 和 你 們 在 一 起。 她 真 的 很 勇 敢! 要 是 她 在 就 好 了, 我 們 一 定 會 成 為 好 朋 友。 鐵 衣, 你 放 心, 我 不 會 對 別 人 提 及 此 事 的。” 桑 尼 婭 鄭 重 地 說。

   鐵 衣 心 想:“夜 已 深 了, 明 天 還 有 很 多 事 要 做, 我 還 是 去 睡 吧。” 當 下 向 桑 尼 婭 告 辭, 回 了 船 艙。 桑 尼 婭 頗 有 點 舍 不 得, 但 也 沒 說 什 么。 船 上 只 有 圖 馬 哈 王 儲 的 船 艙 仍 是 燈 火 通 明。 郭 旭 和 他 十 分 投 緣, 兩 人 論 起 武 功 兵 法、 棋 琴詩 畫, 竟 有 不 少 共 同 語 言。 王 儲 自 小 就 遵 從 父 皇 的 愿 望, 潛 心 學 習 中 國 文 化, 宮 中 又 有 几 位 學識 淵 博 的 中 國 師 傅 盡 心 輔 導。

   因 此, 他 在 談 吐 之 間 竟 不 在 郭 旭 之 下, 使 一 向 自 負 的 郭 旭 也 不 得 不 折 服。“郭 兄, 我 聽 說 中 原 武 林 奇 功 異 朮 甚 多, 想 必 該 有 法 子 恢 復 你 的 內 功。” 圖 馬 哈 誠 摯 地 說。“不 錯, 可 是 目 前 我 還 找 不 出 有 效 的 辦 法。 蕭 玲 蕭 姐 姐 臨 終 前 曾 有 一 套 聚 氣 的 奇 功, 但 這 只能 解 一 時 之 渴, 終 非 長 久 之 策。”

  “云 南 段 氏 一族 的‘一 陽 指’ 神 功 可 謂‘前 無 古 人, 后 無 來 者’,應 該 是 最 厲 害 的 斂 功 之 朮。 郭 兄, 你 何 不 想 辦法 練 一 下 這 個 功 夫?”“云 南 太 過 遙 遠, 段 氏 又 是 地 位 顯 赫, 輕 易 不 會 授 人 武 功。”“聽 說 先 朝 全真 教 王 重 陽 學 過‘一 陽 指’, 何 不 去 全 真 教 試 一試?”“你 有 所 不 知。 全 真 教 并 沒 有 傳 下‘一 陽 指’, 就 算 有, 以 他 們 的 教 規, 也 不 會 向 外 人 傳 授 武功。”

   圖 馬 哈 嘆 道:“那 郭 兄 你 難 道 就 一 輩 子 如 此 了?" 郭 旭 哈 哈一 樂:"十 年 劍 下 鬼 已 多, 忤 逆 頭
顱 余 几 何? 三 尺 龍 飛 憑 好 漢, 一 任 膽 氣 度 風 波
! 我 想 闖 蕩 江 湖 不但 要 有 過 硬 的 功 夫, 更 重 要
的 是 有 膽 識 和 大 智慧。 郭 某 即 便 是 手 無 縛 雞 之
力, 也 不 輕 易 教 人 恥 笑 去!” 語 氣 中 自 有 凌 云
之 志, 令 圖 馬 哈 暗 自 稱 許:“好 個 郭 旭! 真 是 鐵 錚 錚 的 漢 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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